晚间回到家中,林氏少不得要问颜芷汐颜璟妍怎么样了。
颜芷汐便把白日的事大略与林氏说了一遍,末了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事情总算是有个结果了,虽然以后会如何,到底是好还是坏,又会不会后悔,谁都说不准,但事情有结果了总比一直都吊着,不上不下,没着没落的好。”
林氏听得一脸的感慨,“那卓大爷倒比我们以为的有担当,人品也比我们以为的要好,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你大姐姐很高兴吧?”
颜芷汐摇头:“没有很高兴,反而一副怔怔的样子,等回过神来,便把我们都打发出了屋里,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跟剜去身上已腐坏的那块肉一样,虽然知道必须剜去,也早做好了剜去的准备,真剜的那一刻,却始终是疼的吧?”
林氏叹道:“怎么可能不疼呢?希望这一次,她能浴血重生吧。说来你大姐姐委实是个好的,卓大爷如今看来,也不算差,偏就跟茶杯与杯盖似的,不是一套,便各自都再好看再名贵,也配不到一起去,只盼他们都能尽快找到适合自己,与自己最相配的茶杯与杯盖,以后都长长久久的吧。”颜芷汐皱眉,“卓大爷要再娶个与自家门当户对,亲长也都喜欢的新妇,倒是不难,他是长子,尽快再娶也是必然的事,大姐姐可就不好说了,她跟我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如她所愿,只怕颜大太太就第一个不会同意……不过如今说这些都言之过早,连和离的事,颜大太太还未必同意呢,卓大人与卓夫人就更不会轻易同意了,且看颜大爷与卓大爷的吧。”
林氏忙道:“颜大太太向来最疼你大姐姐的,且许大老爷与颜大爷都同意了,她不至于死活不松口吧?倒是卓家那边儿,明显困难更大,哎,且等着吧。”
如母女两个所说,颜成广回家后把卓泉的话一说,大太太先就哭起来,“成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原以为,她只是去庄子上冷静一下的……你、你这是要害了你妹妹一辈子的啊!亏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懂不懂,你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咱们家如今成了这副模样,那卓家却如日中天,想也知道卓泉要娶个条件更好的新妇不是难事,可你妹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要想再找一个与他条件相当的,却是难比登天,你让她以后怎么办?难道你想让她在别人的嘲笑和后悔中,不甘的过完一辈子吗?”
“而且,此事必然会让卓大人勃然大怒,两家也就成仇人了,以后他想要难为你,让你仕途坎坷,甚至压根儿让你高中不了,你这辈子岂不是就完了?我们颜家也全完了?”
又哭又喊的直骂颜成广‘混球儿’。
还喝命闽嬷嬷立刻备车,她要去颜璟妍的庄子上,押了她立刻向卓泉赔不是,求卓泉原谅她去。
把颜成广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以为母亲已经接受现实,到了这个地步,更是只会支持妹妹了,谁知道,她从来没打消过让妹妹再回卓家那个噬人牢笼的念头!
得亏颜孝中及时喝住了她:“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了,你还要如何强求?便勉强强求回来了,想来妍儿与卓泉心里都有了刺,也不可能再夫妻恩爱了,何况还有卓老夫人与卓夫人两重婆婆夹在里面……如今就安心等卓家的消息吧,就算妍儿大归了,我们家也大不如前了,养她还是养得起的,卓大人应该也还没有只手遮天,左右成儿前程的本事。”
大太太这才哭哭啼啼的不再说话了,心里却是什么滋味儿都有。
当初林氏和离,是终于逃出升天,喜迎新生了,如今她女儿和离,却是灰溜溜的等于同战败而归,什么都输了个彻彻底底,——可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更是把颜老夫人恨了个臭死,都是那老不死的,害了她女儿一辈子!
颜家的争吵因为颜孝中与颜成广父子同心,大太太只能“孤军作战”,所以很快便平息了。
卓府内,彼时却是快要翻天了。
卓夫人又尖又厉的哭声大老远都能听见,“……泉儿啊泉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读书读傻了,再不然就是被人下了咒啊?这么过分的条件你都能答应,你考虑过我们卓家的名声,考虑过自己的名声吗,你的前程不想要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事儿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可能同意!我明儿就亲自去把许氏接回来,把她捧手心里,让她过比皇后娘娘还要舒坦的日子,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她还有什么可委屈,她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娘家人,又还有什么可叫嚣的,就怕她福薄德薄,消受不起那份福气!”
贱人,还当一天到晚的做张做乔,让娘家人接了她回去将养身体,已是她能作妖的极限了,谁知道,更过分的还在后面等着,她竟还想和离。
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颜家如今又是什么情形,就算她要滚蛋,也是他们家赏她一纸休书,让她灰溜溜的滚蛋,颜家也是灰溜溜的将人接回去!
偏更可气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忽然就被那贱人迷了心窍一般,处处顺着她捧着她不说,如今连她这么过分的要求都应下了,——贱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卓大人也是满面怒色,沉声道:“泉儿,你自小聪明省事,从不让我和你娘多操半分心的,何以如今忽然犯起糊涂来?亏你还是探花郎,你有没有想过,若颜家如今还是以前的颜家,倒还罢了,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别人议论一阵也就算了!两个人就是过不到一块儿,弄得两家的亲长也操碎心,两家竟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不分开还等什么,等到造成了最可怕最不可挽回的后果,再来后悔么?若是这样,你要和离还是休妻,我都不会反对。”
“可问题是世道变了,颜家落败了,与从前不一样了,那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于我们家,于你的名声都将大大的不利。休妻的话,我们家立时就会因为落井下石,无情无义,落得与当初颜家一样的声名狼藉,和离也是一样,摆明了我们家如今强过颜家十倍,你更是前途无量,那颜氏却仍要和离,可见是在咱们家过不下去了,我们家能同意她和离,也必定有理亏之处……那为父还谈什么更进一步,你又还谈什么青出于蓝?所以我和你娘是一样的态度,绝不同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