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颜孝文也就再去了两次花柳之地,便囊中羞涩的去不起了。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楼里的姑娘们不可能真个喜欢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相貌大不如前腿还有点儿跛的男人,她们真正喜欢,也只喜欢他兜里的银子。
但他实在太喜欢那种被人哄着捧着,当天一样,喜怒哀乐都围着他转的感觉了,于是把主意打到了颜老夫人头上。
颜孝文知道自己的老娘就算上次自家赔偿林家那五万两银子时,狠狠出了一回血,手里也应当还是有不少体己的,而以老娘对自己的疼爱,那些体己十有八九,都是留在自己的,既然本就是留给自己的,早点花晚点花,又有什么差别?
于是他找到了颜老夫人讨要,倒还没蠢到说出自己要银子的真正意图,只说自己有急用。
颜老夫人剩下的体己尤其是金银,却是真个不多了,想到长子如今只差彻底指望不上了,那便是自己以后的养老钱,也是自己百年后,留给次子一房,以免他们日子过不下去的应急钱,自然要追问颜孝文要银子到底有什么急事。
毕竟他一张口就是要五百两,便放在以前颜家没落魄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颜孝文能有什么正当理由?
接连说了几个,都让颜老夫人觉得用不了五百两银子,且还在她的追问下,差点儿露了马脚,便恼羞成怒起来,说自己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散散心怎么了,他还年轻呢,不像颜老夫人上了年纪的人,又是女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他却不想活活被憋屈死!
最后母子两个弄了个不欢而散。
颜老夫人却因此留了心,让人暗中留意颜孝文的动向,自然便知道了他去花街柳巷鬼混之事。
不由又气又恨,叫了颜孝文到面前,先是劝他不要胡闹,好好过日子是正经,等颜肴兄弟几个出息了,他的好日子且在后头。
又说自己有把握她再闹腾几日,颜孝中便会妥协,答应与他另娶一房好的妻室了,到时候他有贤妻理家,岳家帮衬,还怕没有东山再起那一日吗?颜孝文却听得连连冷笑,“区区一个秀才能帮衬我什么,是能帮衬我官复原职,还是让我做伯爷呢?何况大哥还不肯答应,娘又何必再白费力气?我的前半辈子都是因为事事都听爹和娘的安排,才落到如今这样妻离女散,人人笑话唾弃下场的,后半辈子我却是再不想听谁的安排,只想得快活且快活了,娘如果真的疼我,就给我银子,让我快活几日去,否则,就是在逼我去死,您已经逼得我老婆孩子都没了,官位功名也都没了,难道还想连我的命也逼没吗?”
把颜老夫人气了个半死,抖着嘴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竟是在怪我不成?我为了你,落得人憎狗嫌,只差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吃了,你却反过来怪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不想颜孝文却直接点头:“不怪你怪谁,若不是你当初成日与我说委屈了我,还弄了孔氏进府要林氏的强,我屋里又怎么会乱成那样,那个孽女又怎么会不认我?那如今林氏便仍是颜二太太,我也是县主的爹了……反正我也让你害得人不人了,何不让我临死前好生快活几日?你那些银子,难道还想留着带到棺材里去不成?不然就是想留给大哥,哼,口口声声最疼我,其实最疼的还是大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辈子才做了你的儿子,托生在了颜家!”
气得颜老夫人瘫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后,方到处翻找一通,找出一包银子后,扬长而去了。
等颜老夫人之后稍稍缓过来后,虽又气又痛,想到长子如今对次子的厌恶,还得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替颜孝文遮掩,自己被气得心口直痛也不敢声张。
此举换来的却不是颜孝文的感激,而是变本加厉,于是同样的情形很快又上演了一次,再一次,颜孝文的话也说得一次比一次更难听。
到第四次上时,颜老夫人终于彻底受不了了。
她自觉自己是真的把心都掏给次子了,为什么还要被他那样对待,半点感恩都没有,有的只是指责与痛骂?难道如今她的日子就好过,她就不恨不怨不后悔么?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底子也早被一次次的生病和自己不断的折腾给掏空了,昨日凌晨,颜老夫人在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之下,忽然觉得心口前所未有的绞痛,痛得她无论如何再也忍受不下去。
可她为了替颜孝文遮掩,连日来都不让下人近身伺候的,下人们也的确不可能大半夜的都守着她。
于是等昨日清晨下人们进屋服侍她梳洗用早膳时,方发现她早已蜷缩成一团死去了,满脸的痛苦之色满床的狼藉不说,还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一个后人给她床前送终。
大太太见颜孝文让自己骂得说不出话来了,仍不解气,继续恨声道:“对自己的妻女无情无义,冷酷不慈就算了,对兄长亲人毫无感恩愧疚之心也罢了,没想到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竟也这般的忤逆不孝,猪狗不如,偏这样的人,竟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要是他,我早死了一百不了了,还有脸满口喷粪,疯狗一样逢人就咬,什么东西!”
“贱人,你再敢胡说八道,我立时打死你!”
颜孝文吵嘴远不是大太太的对手,恼羞成怒之下,便扑腾着要打大太太去。
让颜肴颜丁忙忙一左一右的拼尽全力抱了,打不到后,嘴里仍骂骂咧咧的:“到底谁忤逆不孝,猪狗不如?既然明知道娘身体不好,为什么要一直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给她请大夫,不让下人时刻守着她?如今这家里哪个下人敢不听你大太太的,哪个下人不是你的走狗?说到底,还不是早盼着娘死了,因为娘死了,你们便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不用受谁的掣肘,也可以立刻把我们这些累赘扫地出门,再不用管我们的死活了,当谁不知道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