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雷厉风行惯了的,办事效率自也是极高。
不过两日功夫,颜孝文便被五花大绑着堵了嘴,塞进马车里,趁夜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去了,至于目的地,西边儿的黑煤窑可多着呢。
当然,这不是宋钰的主意,他不过就淡淡的提了那么一句‘前儿恍惚听说西边儿的黑煤窑里不定期就要买人,因为太苦,人伤亡得太快,也不知道怎么个苦法儿,才能有那么大的伤亡?’而已。
颜孝中便立时会意,说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让宋将军只管放心。自然宋钰很是满意,一口就应承了颜孝中的要求,后年春闱颜成广下场时,希望至少能得到与其他举子们一样,公平公正的待遇,不至于让他本该高中两榜进士的,最后却沦落为了同进士,甚至直接名落孙山。
那颜家就真是没什么希望,便是颜成广自己,只怕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落榜后,把斗志全部给消磨光了。
为此颜孝中还婉拒了颜芷汐提出的每月由她出十两银子,给颜肴颜丁和兰姨娘母子租房子过日子的条件,说这个银子合该他做大伯的出,颜家虽大不如前了,每月十两银子,一直到颜肴颜丁能自立养家了,还是出得起的,就不劳普宁县主破费了。
并且颜孝中不只是光说,还真说到做到了。
当天就让人给颜肴颜丁和兰姨娘母子找好了房子,就在许府隔街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院子,小小巧巧五六间房,一应生活的必需品都齐全,过日子是没问题的,还给拨了一对老实的半老夫妇做粗活儿。
让兰姨娘很是感激,自此便安心带着颜肴颜丁和颜燕兄弟三个过起日子来。
也不穿粉着绿,梳妆打扮了,成日一身深色衣裳搭配三二支素钗,完全拿自己当寡妇看待,反正她心里早当自己的男人死了,如今便穷了,也比以前还得委屈自己与颜孝文虚与委蛇的日子好过多了。
待颜肴颜丁也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毕竟她的儿子还小,将来还要依靠两个哥哥,不趁如今笼络住兄弟两个的心,与他们建立起感情来,更待何时?
当然,兰姨娘也不得不防着二人的心虽也是肉长的,却终究是颜孝文和孔姨娘的儿子,凉薄无情与自私生来便是天性,歹竹出好笋,知恩图报的希望实在不容乐观,所以她的体己,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拿不出来,全部要将来留给自己儿子,给自己的儿子留一份保障的。
好在颜肴颜丁经此一役,越发的沉默寡言,也越发的刻苦用功,待兰姨娘也多了几分由衷的尊敬,对颜燕则多了几分由衷的疼爱,想来假以时日,更多的不敢奢望,中个童生秀才,顶立起二房的门户来还是有望的。
让兰姨娘不免生出了几分希望来,也让颜孝中心里多了两分安慰,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何尝想赶尽杀绝了?
可那个弟弟,都落到那个地步了,尚且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当真是浑身上下都烂透,彻底没救了,还留着他做什么,把一大家子人全部害死,让许氏一门彻底败个干干净净,后继无人么?
何况他也不算是赶尽杀绝,他好歹留了他性命的,只不过以后的日子得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日日做苦工了而已,就当是为他这些年做下的那些糊涂事和他的无情无义,还有不孝不慈赎罪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宋钰把事情办妥后,第一时间便去见了颜芷汐,不过并没说颜孝文的真正去向,只说颜孝中把人送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他这辈子应当回不了京城了,“……总是亲哥哥,就算他要吃些苦头,性命却定是无虞的,敏敏你就放心吧。”
碍于天生的血脉关系,他不能杀了那个渣滓,但死罪能免,活罪他却是定不会再饶他,也好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让他悔青肠子,可惜再怎么后悔,也已于事无补了!
颜芷汐倒是没想到宋钰会对自己有所隐瞒,听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心下一松,笑道:“本来还想着凭我自己来解决这事儿的,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你出的力,用师叔的话来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你了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宋钰笑道:“什么金手指?师叔嘴里总是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新词儿,你既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我才好,就留着,下个月……再加倍的感激我便是,急什么,以后你可有的是机会。”
颜芷汐让他黑沉幽邃的双眸这么一看,不由脸热起来,转过头去磕磕巴巴的小声说了一句:“到、到时候再说吧……”
便催他回去了,“这几日你都没休息好,快回去歇了吧,太夫人处,也委屈你了,可师叔不在,立春白露也不在,连个可以挑大梁的人都没有,我实在放心不下,也只好坚守到最后一刻了,我也知道,此举委实不妥,满京城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可我得对白芝堂负责,得对病人们负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出嫁了,寻常大户人家的姑娘,早就足不出户了,便是鄢昔,那般跳脱,那般得宁国公老夫人与夫人疼爱的,也足足被拘了近一年的时间,连院门都轻易出不得,无他,就因为这才是一个新娘子的本分,也是女方对男方应有的尊重。
可她却一直到今时今日,还日日都抛头露面,宣平侯太夫人心里能高兴,才奇了怪了。
事实上,宣平侯太夫人已打发嬷嬷好几次到永安伯府拐弯抹角的敲打李氏,让林氏好歹管管她了,但也只是拐弯抹角的敲打,进一步表达她的不满却是没有过,可见都是宋钰在她面前周旋过,替她把大半的气都给受了,叫颜芷汐怎能不感激,不为难?
还是那句话,她可以不在乎宣平侯太夫人的感受,却不能不在乎宋钰的感受。
宋钰却是挑眉一笑,道:“芷汐,你坚守医馆是悬壶济世的大好事,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赞誉有加的,我母亲处,你就别担心了,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跟我一样以你为傲的。”
颜芷汐笑着点头:“那就承你吉言了,快走吧。”
待送走了宋钰,方敛了笑,皱眉陷入了沉思,随着日子一日近似一日,现实已经不容逃避,也不容她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若成亲后,宣平侯太夫人真不让她日日再来白芝堂了,她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