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才宋钰才会说了那样一通表面看似是玩笑,实则却是正儿八经的警告的话,且不止是说给三个嫂嫂听,更是说给阖府上下所有人听的。
他不是宋珩,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或是以为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管,宋珩不知道钝刀子割肉最痛,他知道,当然要把最微小的伤害,也扼杀在摇篮中。
他倒要看看,他都那样表了态,还有谁敢再有这样那样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他也要让自己在这个家里、乃至在整个京城里有什么样的地位,敏敏就有什么样的地位!
颜芷汐心下让宋钰一番话说得大是感动,只觉这会儿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索性也不多说了,只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问道:“方才母亲让你回去,都说什么了呢,没有恼你吧?”
宋钰笑道:“没有,母亲就是让我安排几个可靠的人保护你,得空多关心你,让你别那么累,再就是与我说,让我们忙归忙,可千万别耽误了生儿育女的大事便是,没什么的,你别担心。”
事实是,母亲当然是恼他的,说他学会对她阳奉阴违,还知道搬救兵了,可母亲再恼,结果也已经定了,大不了他后边儿加倍的哄她开心也就是了,想来要不了多久,总能让她彻底气消的。
颜芷汐也知道宣平侯太夫人不可能一点都不恼了,但母子之间的隔阂与龃龉要消除起来,总比婆媳之间容易得多,她还是不要追问的好,都说“不痴不聋,不做阿翁”,很多时候做人妻子的,又何尝不是一样?
果然晚间再去清心堂请安用膳时,宋二夫人宋三夫人都老实多了。
至于宣平侯夫人,倒是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差别,不过想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了几分触动与忌惮吧?
颜芷汐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之所以是“小小的”,盖因她压根儿没把这事儿当什么大事儿,她站的高度与她们都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与她们不一样,自然也不会觉得她们认为很重要的事,也很重要,毕竟夏虫不可与冰也。
一时用过晚膳后,因明儿一早就得进宫,宣平侯太夫人直接命大家都散了,又特意叮嘱了宋钰与颜芷汐早些歇息。
所以还是别为难自己,别考验自己的自制力了。
唬得外边儿该班的大寒与秋分忙跑到了门前,急声问道:“老爷,夫人,没事儿吧?”
里边儿却是久久没有声音。
二人心里约莫有了点儿数了,又怕是真出了什么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胡妈妈进来了,竖耳听了片刻,将二人拉到外边儿回廊上去就是一通低斥:“要是我不及时赶到,你们是不是就闯进去了?真是两个糊涂蹄子,我之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的啊,那我再说一遍,以后但凡只有老爷和夫人在屋里时,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当没听见,记住了吗?”
次日两个人一道别别扭扭的出了清风堂。
当然这别扭是他们,主要还是颜芷汐以为的,实则看在胡妈妈等人的眼里,二人那叫一个蜜里调油,都是抿嘴直笑。
胡妈妈等人能看出二人蜜里调油,宣平侯太夫人自然也是一样,脸上虽在笑,心里怎么想的,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娘儿们几个被簇拥着去到二门外上了车马,夏日天亮得早,其时已是蒙蒙亮了,于是径自往皇宫方向赶去。
如此到得西华门,天已大亮了,有傅御这个日日都在宫里出没的人在,自然好些手续都是能省则省,很快娘儿们三个便进了宫门。
可巧儿贤妃宫里的程公公也带着人迎他们来了,远远的见得三人,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打千儿行礼:“太夫人,奴才给您请安了,都是奴才来迟了,还请太夫人千万恕罪。”
又给傅御和颜芷汐行礼道喜,“奴才还没恭喜将军和夫人呢,祝将军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宣平侯太夫人笑道:“不是公公来迟了,是我们今儿来得早了些,娘娘可还好?”
傅御则拿了红包打赏程公公,“承公公吉言了。”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便往贤妃宫里走去,初升的太阳照在明黄的房顶上,说不出的光芒耀眼。
一时到得贤妃宫里,太阳已经又升高了不少,早有沉香带着人接在了宫门外,瞧得宣平侯太夫人和傅御颜芷汐后,忙也迎上前赔笑行礼:“娘娘才还念叨着呢,可巧儿太夫人就来了,您老人家快请。”
同样少不得与傅御颜芷汐道喜:“恭喜将军和夫人,将军和夫人站在一起,可真是一对儿璧人,画都画不出来,娘娘马上见了,还不定怎生喜欢呢。”
傅御也大方的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出来,见者有份儿。大家一起进了宫门,早已侯在殿内的贤妃果然满脸是笑,待行过了国礼后,便立时拉了颜芷汐的手,笑道:“四弟妹,本宫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快让本宫好生瞧瞧你……嗯,当真是让本宫怎么看怎么
喜欢啊,四弟,这么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儿,你可一定得对人家好才是,不然本宫第一个不饶你啊。”
傅御忙笑道:“怎么敢对她不好,有这么多靠山呢,昨儿还想着,母亲有了儿媳就忘了儿子,谁知道今日大姐也是一样,俨然有了弟媳,就不打算要弟弟了啊。”
说得满殿的人都笑了起来。
颜芷汐也低着头,抿嘴而笑作害羞状,很想抽回自己被贤妃握着的手,保养得宜的柔荑明显抹了名贵香膏的,又细又滑,却让她觉得黏腻腻的说不出的难受,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抽回来。
所幸贤妃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让她坐,一面笑骂傅御道:“这么贫嘴贫舌的弟弟,本宫早不想要了好吗?想来母亲也是一样,对不对?”大家吃着茶,说笑了一会儿,傅御到底是外臣,不便在后宫久留,更兼休沐了这么多日,如今好容易进宫了,不去金吾卫值房看一看,也说不出去,遂暂别了宣平侯太夫人与颜芷汐,离开了贤妃宫里。
贤妃这才又关切的问起颜芷汐来:“四弟妹这几日可还习惯?虽说母亲宽和,家里兄弟妯娌也都是极好之人,四弟与你也算是知根知底儿,到底是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忽然换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身边
儿的人也都差不多换了,你不习惯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时间长了,你与大家都熟悉了,自然也就好了。”
颜芷汐忙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习惯,不过就像娘娘说的,从母亲到兄嫂们,都是极好之人,想来再过一阵子,我便能彻底融入咱们这个大家庭里了。”贤妃点点头,笑道:“你也别拘束了,想要什么缺什么,不方便告诉大嫂的,就只管与母亲说,母亲都快四十了,才得了四弟,‘老儿子大孙子,爷爷奶奶的命根子’,多疼他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任谁也挑不出不是来,那爱屋及乌多疼你一些,自然也是一样,是吧母亲?”
宣平侯太夫人笑道:“我也是这么与老四媳妇说的。我当初年纪一大把了,才侥幸得了他,再亲自从他这么长点儿,拉扯到他比我还高,就算你大哥在这儿,我也不怕他说我偏心,要说我心里最疼的,就是他,自然也不怕娘娘说我偏心了,不过时间是真过得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昨儿还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已经娶了亲了,娘娘也是一样,眨眼竟也要做婆婆了,叫人怎能不感叹时间如流水呢?”
贤妃哈哈笑道:“母亲偏心早不是一日两日了,还怕本宫说啊,何况四弟说是本宫的弟弟,实则跟晟儿年纪相当,在本宫心里,就跟本宫的另一个儿子差不多,本宫怎么可能醋妒他呢?”
“这倒是。”宣平侯太夫人笑道,“娘娘自来疼你弟弟比我更甚呢,这也是他的福气,更是我的福气,三个孩子都手足情深,和和睦睦的,又都有出息,如今只等抱上你弟弟的儿子,我此生也就别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