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除了洞房花烛夜,他再没碰过你一次?”靖南侯夫人震惊得无以复加,“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就前不久,你们不还……要水呢吗,他没碰你,要什么水?你们胡闹什么呢!”
代氏终于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那一次,是因为我见二爷从母亲那儿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知道母亲定然敲打了他,想着也许他把母亲的话听了进去呢?所以,所以熄灯后,便厚着脸皮,主动贴了上去……可二爷他、他还是不肯碰我,只说让我‘再给他一点时间’,我又气又委屈,我的乳娘和陪嫁丫鬟们都知道二爷一直不肯碰我,早说要去信回去,告诉我爹娘,让他们为我做主了,二爷若再不肯碰我,我就真是在母亲面前也没脸,在我娘面前也没脸,还要让母亲和我娘都为我操心了……”
“在娘家争婆家的气,在婆家争娘家的气,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就赌气与二爷说,既然他要给母亲一个交代,我也要安我陪房们的心,以免她们真个写信回去告诉我爹娘,那就先来一出假的,把当前的困局应付过去吧,二爷没有说话,我当他是默许了,然后,就要了水,但其实……”
代氏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眼泪也是越流越多,争先恐后的怎么都擦拭不干净,似是要把这几个月以来的委屈,都一次给发泄完一般。
凭什么那样对她啊,她自问自己做得够好,也已够忍让了,还要让她怎么样?
当她就真很想么,唯一的一次经历,她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疼痛难当,也一点都不温柔,与她想象中的洞房花烛根本不一样……可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他既娶了她,就该给她应有的体面与尊重,也给她的娘家应有的体面与尊重才是,一直不肯碰她,算什么一回事,不是摆明了不把她的娘家放在眼里,摆明了不想结这个两姓之好么?
就算她能忍,她不计较这些,想没想过她还有那么多陪房,她身后还站着那么一大家子人,她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啊!
既心中另有所属,不想娶她,当初为什么不反抗到底呢,这样折磨无辜的她,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那般的油盐不进,心也那么的冷硬,她当初简直就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自己嫁了个好夫君,嫁了个好人家!
代氏越想越是委屈,也顾不得婆婆还在眼前了。
本来她还体谅他,要放下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可以给他时间,她也体谅他在婆婆面前的难处,所以那日“要水”,她不但是想安自己陪房们的心,也是想要感动他。
她为了不让他再被婆婆责备,都愿意忍让到这个地步,也体贴到这个地步了,就不信他能一点不感动,一点都不受到触动,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她有心,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可惜如今看来,他的心比铁杵还硬,她怎么有心都是没用的,反而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更难堪。
那她何必还要为他遮掩,何必还要承受婆婆隐隐冒头的误解与不满,她就该直接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让婆婆一直心虚理亏下去才是。
不然光自己一个人痛苦,一个人承受压力,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让自己本就难过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么,她也是爹娘掌珠般捧到这么大的,就算做人媳妇,与做女儿时大不一样了,她也不能一味的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靖南侯夫人听罢代氏的话,又见代氏哭得那般的绝望,接连摇了几下头,方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她一点也不想接受,却不能不接受的事实,哪怕她的脑子一直嗡嗡作响。
她又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再吐出后,方艰难的开了口:“竟有这样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你也别哭了,我的儿子我知道,旁的都好,就是冷心冷情了些,也太上进了些,难免就有些顾不得上旁的,但他绝不是有意冷落你的,你看他也没有旁人不是?“
“所以只要你有心,便是石头,也有焐热那一日,何况他还不是石头,他知道好歹的……你放心,我明儿就让他回来,回来后我好生骂他一顿,一定让他改了,事业前程虽重要,家庭和妻儿也一样重要不是,何况连圣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放心,这事儿母亲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代氏哭了一场后,心里好受了不少,毕竟这场哭她已经憋了很久,也压抑了很久,偏又没有地方可哭,也没人可哭,就越发的憋屈压抑得慌了,不然她也不至于在婆婆面前,都这般的失控了。
如今终于因为偶发事件,实在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又见靖南侯夫人明确表态会为她做主,哪怕她至今仍有意在装傻,情绪依然好了不少。
忙拭了泪,有些不好意思的哑声说道:“都是我不好,让母亲操心了……其实相公一心上进,我本就该支持他,以他为傲才是,只是我背井离乡的,又惟恐他和母亲不满意我,不喜欢我,这才会一时钻了牛角尖,以后定不会这样了。就像母亲说的,只要我有心,只要我做得更好,便是石头,且有焐热那一日,何况相公还不是石头,而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君了,我总不能好了还想更好不是?”
话虽如此,心里仍不是滋味儿。
可又不得不见好就收,谁让她已经嫁了进来,两家门第家世相差甚大,她还有那么多妹妹侄女们未嫁,相公更是细究起来,任谁都会说他没错。最要紧的一点,还是她满心的喜爱他呢?谁爱谁,谁就欠谁,她也只好寄希望于自己真有一日能感动了他,让他心里好歹能有一半自己的位置,心甘情愿与自己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