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暖……
疼……
黑暗的空间里,管宛似乎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慢慢的,眼前的黑被刺眼的白光倾袭,她浑身疼痛欲裂,奋力抬起两只沉重的眼皮,却见眼前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唇与唇之间相互抵触,只是单调的敷叠在一起,男人双目闭合,似在极力回忆那种温暖的柔软……
没死?!
骨头碎裂的疼痛清晰的提醒管宛,她还活着,转而又在意识到眼前男人是王珺胥的时候,心脏猛地缩成一团,管宛惊恐的瞪大眼睛,浑身隐隐打颤,引得那些断掉的骨头更加疼痛入髓!
王珺胥察觉出异状,慢悠悠睁开一双深色的眼睛,他冷漠抬起上身,坐在床沿,凝向她,诡异的低喃:“啊……想起来了,我不爱你。”
管宛呼吸越发急促,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循环多次,发现自己果真躺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时,心里的天地跟着摇摇欲坠,又迅速坍塌!
纵然她学鬼音,一心求死,却还是没能逃出去!
甚至,还活着!
惊慌的颜色在她眸中久久不退,王珺胥钳住管宛的下巴,迫使她闪躲的眼神朝向自身,语调冰冷:“我欠你的,已经偿清了。你欠我的,怎么还?”
“……?”管宛目光茫然,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么?笙儿死了。”王珺胥的声音平缓悠长,几乎没有任何动容。
“……?!”管宛胸口猛地塞住,双瞳迅速涣散,从喉口到肠胃,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堵住,绞痛到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又不能不信……
许久,她生生将自己的下唇咬破,才惊恐愤恨的抬起头,僵硬的望向王珺胥,强憋着一口气,勉强抵御住对他的畏惧,然后,用尽所有力量,直视那双寒冷至极的眼睛。
管宛眼眶通红:“是你杀了他?!为什么?因为他帮了我?你连亲生的都不放过?!变态!”
对于鬼魅来说,大卸八块也死不了,除非,是王珺胥盛怒之下,趁着玖笙重伤将他处死!
管宛心里乱麻丛生,眼睛又涩又烫,连骨头断裂的疼痛都忘了,脸上泪水泉涌而不知,只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玖笙,她挣扎,翻腾,想坐起来,想杀了他!
洁净的被褥顿时被她翻搅的凌乱不堪,她的四肢束缚着夹板和绷带,如此一动,便全都歪斜松散,剧烈的痛感袭来,她摔倒在床上,全身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搐。
王珺胥完全无动于衷,也不避让,就这么淡淡探出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就像记忆里曾做过的那样,仿照着安抚,口气却冷漠啮人:“鳄鱼的眼泪,廉价。”
管宛身体还未恢复,四肢全断,只强行扑腾了几秒,便摔在被子上面,她抽噎着将脸撇开,躲过那只冰冷的手,将头深埋在被褥里,掩住她极力压制也藏不住的哭音。
“生于我手,又死于我手,也算有始有终。”王珺胥低低说了一句。
须臾,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难道你以为,你腹中不足三月的鬼胎没死?呵,阿音,你连一缕魂魄都没剩,那个孽种,如何活得下来?笙儿他,又怎会是我的儿子?”
他故意用“孽种”二字来羞辱她,不知是另有所指,还是讽刺她当初做出的选择。
“……?!”管宛身躯僵冻,她微微抬起脸,却没有看他,只是想将他的话听得更清晰一些。
王珺胥睨着她的动作,平淡地说:“笙儿,是我的阳面,但你把它毁了,两次。”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管宛胸口一阵阵抽疼,她想要怒嚎,但却颤惧到无法使力。
王珺胥冷笑一声,将她下巴抬起来,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阿音,你为什么要逃?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不够关心你?你知道,被你抛弃的可怜虫,”他指着心脏的位置,“这里,被挖空了么?”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可他表情却冷漠到,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僵尸。
“……?”管宛混乱无言。
“哼,你当然不会关心。”王珺胥眸光转而凝重,他嫌恶的甩开她的脸,“如此,笙儿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你到底在说什么……”管宛毫无生机的垂着头,落泪无声,自言自语。
王珺胥打量她坍塌到坐不住的样子,竟觉得有些许趣味:人类,真是一种随时都会崩溃的可怜生物。
冷淡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寸寸游曳,忽然,王珺胥的眉梢隐隐一挑,这才注意到管宛身上被下了术法,不由眯了眯眼:“呵,原来他给你用过幻术。”
话毕,不等管宛反应,她便感觉到一只冷彻入骨的冰手扼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眼睛面朝向他,管宛惶然无知对上他的眼睛,与刚才的阴沉不同,只虚虚一眼,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旋绕,引得她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王珺胥盯着管宛的眼睛看了会儿,便已将她身上覆盖的幻术解开。
于是,就见她痛苦的躺在床上,神色变换不迭,双眼瞪得快要凸出来,像被什么骇人的消息震慑,连汹涌的泪水都震惊到遏制……
……
王珺胥冷淡望着床上扭曲的女人,脑中不由想起一段前尘往事。
那一天,他处理完公务回到天宫,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容貌倾城的红发少女百无聊赖的在花园里散步,她身穿一套蓝色纱裙,戴着头纱,却未遮面,两条纤细的手臂裸在外侧,被夕阳余晖印得微微泛红,在她的左手手腕上,用红线系着一只小小的金铃铛。
少女瞥见他回来,沉落的眉眼立刻浸染明媚笑意,她提起裙摆小跑着朝他奔来,他唇角微勾,张开双臂俯身,接住她扑来的动作,又满足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微笑低眸,瞅她如一只雏鸟被他呵护在怀里。
须臾,他掏出一颗荷叶包裹的麦芽糖,慢悠悠的塞进她口中,她的嘴太小,脸颊上立刻鼓出圆圆的大包,她好像没吃过这种东西,先是皱了皱眉,继而笑得眉眼弯弯,含糊不清地说:好甜……
白色的粉末将她粉嫩的柔唇染得脏了,他噙着淡淡的笑,倾身覆盖住她的唇,温柔的舔去那些雪白的粉末,她似乎没有预料,紧紧揪住他的双臂,在他怀里轻轻的颤抖,不多时,女孩脸上的绯红便映上了耳尖,却又在抬头以后,笑得暖如春阳拂水。
王珺胥怔怔的凝着她的笑容,搂住她的双臂隐然僵涩,心说一句不好,又起来了。
他难堪的撇开脸,挣扎许久,终是顾不得少女的困惑与诧异,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最近的房间,锁上门。
他的手臂吃力的撑住木门,粗糙表面被他掌心里的湿汗压出一个水印,将她完全封堵在他打造的世界里,他慢慢贴近,呼吸逐渐紧促粗重,胯下忍不住向前倾了一下,即便隔着衣服的布料,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滚烫,像是能蒸出水雾。
他凝色打量身前迷茫又羞涩的女孩,难以自已的将她揽入怀中,与她交颈而抱,他压着她靠在门上,低沉的吐息在她小小的耳垂旁致命诱惑:阿音,救我。
自此以后,无论他从何处归来,都会给她带一颗荷叶包裹的麦芽糖,那是他们之间小小的约定。
她喜欢,他更喜欢。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