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至下午的时候,川戎联军攻城的第二批队由第三批队撤换下来,而泗庸关方面,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守军也被以张睿为首的乐湖军替换下战场。
这场规模浩大的攻城战正在向消耗战演变着。
川戎联军足足猛攻了一整天,四个攻城批队都已轮流上过战场,但泗庸关依然固若金汤,川戎联军八十万人,竟无一人能成功登上城头,最终还是任放替聂泽下令,全军撤退,改日再战。
等川戎联军退下战场后,再看泗庸关,城墙被砸重型抛石机砸的千疮百孔,许多石弹已完全嵌入城墙里,想挖都挖不出来。城墙的上下两端都粘满血污,上端是白苗将士的血,下端是川戎联军将士的血,至于尸体,更是多的数不清楚,城墙上下,已基本看不到地面。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尸体。
战斗停止,接下来,双方的收尸队纷纷跑到战场上,收拢己方人员的尸身。
白苗阵亡的将士也有许多跌落到城外,此时,白苗、川戎三族的收尸队都聚在城下。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翻找着各自的同袍兄弟。战场上,双方拼杀的你死我活,这时候,倒是难得的站起一起,和平相处。
身处在如此众多的尸体当中,人们脸上的表情早已经麻木了,没有人说话,整个场面寂静的可怕,只剩下甲胄沙沙的摩擦声。
夕阳、黄昏、乌鸦、尸体,组成一幕凄惨无比的画面。
一车车的尸体被搬运回去,战场被迅速的清空,直到这个时候,人们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累得满头大汗的士卒们坐在地上歇息。相互之间甚至还能聊上几句。
双方的尸体都被收拢妥善,接下来,泗庸关城内和川戎联军的大营里都冒起冲天的火光,那是双方在焚烧各自阵亡将士的尸体。
只一天的战斗下来,白苗军这边的阵亡人数超过两万,主要的死伤出自于泗庸关守军,而川戎联军的伤亡更大。合计有七万余众,大戎军的阵亡则要远多与西川军。
泗庸关,守将府内。
吃过晚饭,我在院中独自散步。
我在考虑接下来的战斗要如何来打。川戎联军的重型抛石机威力惊人,只战一天,泗庸关的城墙便已受损严重,如果再连续战斗多日,城墙会不会出现塌方实在不好说,一旦有了缺口,让敌人可以随意杀入城内,那战局可就异常艰难了。
如果能把敌军的抛石机全部毁坏掉,等于是除掉一个对己方最大的威胁,可是如何才能破坏敌军的抛石机呢?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办法,这时候,韦刑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我,立刻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大王。”
“恩!”我应了一声,问道:“我军将士的尸体都火化完了吗?”
“是的,大王。”韦刑点头,看眼我,见我眉头皱起,又说道:“刚才臣去了城墙那边,看到黎英正在令人加固城墙。”
我问道:“如何加固?”
韦刑道:“以结实的木桩顶住城墙。”
我摇头,喃喃说道:“治标不治本,即使动用再多的木桩,也架不住敌军抛石机的重击。”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事实。韦刑无奈地说道:“做,总比不做要强啊!”
我说道:“刚才我在考虑,要如何能把敌军的抛石机破坏掉。韦刑,你头脑机灵,帮我想个主意。”
“这……”
像抛石机这种重型武器,是各军的宝贝,看护的很紧,不太可能出现漏洞给敌人钻。韦刑想了好一会,才苦笑着说道:“想冲进敌营做破坏,没有可能,只能等到敌人在攻城的时候,才有一丝希望。”
我眼珠转了转,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等敌人攻城之时,我方突然打开城门。杀出一批死士,穿过敌军,去破坏抛石机?”这个办法就更加不可能了。敌军攻城时,投入的兵力少说也有二十万,己方得派出多少死士,能冲过二十万的敌军?
韦刑摇头说道:“破坏敌军的抛石机,自然不能由城内出兵,若臣没有记错的话,梧桐军内有上万匹青丘族战马,若是在敌军攻城时,我方能有万余骑悄悄接近敌军,突然发动袭击,以青丘马的速度,或许会在敌人撤走抛石机之前赶到,将其全部毁坏掉。”
我闻言,眼睛先是一亮,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即使是出动上万的轻骑,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啊!”
韦刑并不否认,敌人的抛石机附近就是敌军的主力,想突入进去也是难上加难。而且成功退出来的可能性为零。这就是一场不一定会成功的自杀性袭击,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该去这么做。
我仰面,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也许,左双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军应该做好随时后撤的准备。”
韦刑闻言脸色微变,而后又暗暗出了口气。让出泗庸关,入本土作战,这确实不是白苗人想看到的,甚至会引发全族动荡,许多城镇被毁,但这总比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泗庸关这一点上要强,至少有周旋的余地。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己方想强守泗庸关,拒百万敌军于族门之外,也不太可能。
“大王懂得变通,是好事,但泗庸关为我族的咽喉要塞,我方也绝不能轻易让给敌军,不到最后一刻。我军绝不能退。”
“没错。”我目光深邃,缓缓握紧了拳头。
泗庸关对面,川戎联军大营,中军帐。
看完己方阵亡将士的火化后,聂泽带着大戎众将大步流星赶到中军帐,来见任放,此时西川军的将领们也都在,见聂泽来了,人们纷纷拱手施礼。
聂泽没理会旁人,走到居中而坐的任放近前,忿忿不平地质问道:“任帅,今日一战,我军再加把劲就能攻入泗庸关,你怎么突然下令退兵了呢?”
以优势的兵力激战一整天,毫无收获不说,反倒是自己这边损兵折将无数,任谁脸面上都不好过,聂泽不说自己的不是,反过来倒打一靶,先质问起任放了。
听着聂泽毫无道理的质疑,任放并无气恼之色,依然是笑呵呵的,他略微欠了欠身,然后笑问道:“我军能攻入泗庸关?聂帅确定?”
聂泽被问的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看是有机会。”
“看来,我的看法与聂帅有很大的不同。以泗庸关的城防,白苗军的强硬,恐怕就算连攻上三天。我军也未必能打进泗庸关。”
听任放这么说,聂泽质问道:“难道任帅认为我军攻不破泗庸关?”
任放眨眨眼睛,随后笑了,答非所问地说道:“攻城拔寨,非我之所长,明日之战,还要多多倚仗聂帅。”
他的言下之意,是认为聂泽在指挥攻城战中并没有不妥之处,明日还是让他来负责指挥全军攻城。
这话让聂泽心里的郁闷与难看减轻许多,难得的客套道:“任帅过谦了,谁不知道任帅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名将?”
任放仰面而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退出中军帐之后,聂泽边向己方的营帐走还边得意的对自己部下说道:“任放图有虚名而已,真到打硬仗的时候,还不是要靠我们来指挥战斗?”
大戎众将们也都笑了,纷纷献媚地说道:“想必任放是早已仰慕大帅的威名了!”
聂泽闻言更是得意,哈哈大笑。
另一边,西川众将们对任放的决定十分不解。在他们看来,聂泽的攻城策略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硬碰硬的强攻,导致己方伤亡惨重。副将金卓好奇地问道:“大帅为何不亲自指挥战斗?”
任放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泗庸关坚固,即便是由我来指挥,结果也是一样的。”
众将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言语。
第二天,川戎联军再次出营,发起攻城战。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聂泽也学乖了,不再猛打猛冲,倒是把全军的上千架抛石机都推上战场,人员不上,先是用密集的石弹来打击泗庸关。
上千架重型抛石机,连续不断的发射石弹,威力之大,地动山摇。昏天暗地,对面的泗庸关城头根本站不了人了,白苗将士全部躲避到城内或城墙后面,听着头顶上方轰隆轰隆持续的撞击声,人们的脸色都是煞白无血。
如此密度的打击,使狭长的城头几乎找不到一处好地方,地面满是窟窿,原本堆积在城头上的滚木、擂石、油锅等城防设施也遭受到极大的破坏,滚木擂石散落满地,油锅翻倒破碎,破军弩、破城弩变成一堆烂木,成捆成捆的箭支被砸碎成数段……
城墙已被石弹撞击的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但对方的抛石机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城内的白苗将士们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要如此打上一整天。
连续的弹射由早晨一直进行到正午,直到这时,才终于告一段落,可紧接着,川戎联军的攻城队便开始向前逼近。
和第一天一样,川戎联军的主力分成数个批队,一个批队接着一个批队的上。保持强猛的攻势。
随着石弹发射的停止,躲避在城墙下面的白苗军也纷纷冲上城头,等人们上来之后,定睛再看,都傻眼了,城墙上满地是碎石、烂木、凹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白苗将领们反应也快。立刻传令,全军赶快清理城墙,还能用的收拢到一起,不能用的全部推下城墙,同时,又让后方马上搬运过来新的城防武器做填补。
城上城内的白苗军忙碌异常,当攻城的敌军进入射程。白苗军的箭手们已经就位,在各营队战将们的号令下,人们纷纷捻弓搭箭,向城外的敌军展开齐射。
本来架在城上的弩床大多遭到破坏,白苗军们急急从城内又搬过来一批,这时候城墙上异常热闹,前面一排的白苗军在放箭。后面的士卒们在不时的推送弩床,另外,怀抱着滚木擂石的士卒们也是穿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