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番外,幽冥篇
连年的战火,掠夺,侵占,一些偏远的城区,早已城不城,民不民,处处弥漫着生灵涂炭的味道。
就连天空的颜色都是灰暗的。
因战争牺牲的百姓,会被掠夺者随意丢到密林深处,挖个坑掩埋,任其腐烂,变成白骨,无人问津。
在那时,埋人坑就是一场战役后留下的乱葬岗,只因当时的画面太过惨烈,事后又出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久而久之,这片森林几乎没人敢再踏入半步。
因为没人打理,密林外杂草丛生,途经的猎户们,总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迫使临城的百姓,单单看着这片密林,就觉得鬼气森森。
战后重建的临城百姓,为了防止外来人进去,特地将那片林子起名为“万魂林”。
大人担心自己孩子,因为贪玩跑到林子里去,就说了好多有关那里的鬼故事。在那片林子中,不仅经常能听见凄惨的哭声,还有求救的呻)吟声,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见蓝色的鬼火晃过。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年的功夫,方圆十里根本没有人敢踏入万魂林半步。
而这些传闻并非子虚乌有,因为这片密林深处,到处都是能人异士所创建的天罗地网阵,那些猎户所听见的哭声,确切的说是鬼哭,所见的鬼火……则是炼魂师燃烧的符纸。
每一处战争留下的残骸,都是深深地吸引着巫蛊师,降头师,铸魂师,炼魂师等道人的存在。
在他们眼里,人死后的价值,比活着更大。
不论是人的内脏,皮肉,白骨,还是那一抹不甘的游魂,所产生的价值远远超出预想。
……
月色当空,一家三口因为逃难不慎跑进了万魂林,丈夫为了保护妻儿,用身体挡住了追着他们的人,却被直接杀死。母亲眼里含着泪光,转身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拼命奔跑着。
却不慎跌入白骨成堆的深坑,尖锐白骨刺进了女子的身子,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
追过来的几个人,光是看着深坑的里被泥土半掩埋的惨状,就不想多呆一刻。
打头的人本想再去确认这位妇人是否已经死亡,却被另外一个人拦住,借着幽冷的月光,示意那被鲜血染红的白骨。
在他们眼里,这里就像一处天然的埋尸坑。
寒风吹过杂草,发出了“嘶嘶”的悲鸣声。
妇人因失血过多,生命陨落在这样的月光之下,直到孩子从母亲冰冷的怀里醒来,不知是冷,还是饿了,发出了清脆的哭声。
而这个哭声足足持续了三日三夜,才被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发现,将其抱在怀里,先祛除掉孩子身上沾染的尸气。
他转身盯着那位妇女的尸体,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虚弱的小婴孩道:“原来擅闯我设下结节的小鬼是你,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存活近四日之久,这般命硬,再好不过。”
虚弱的小婴儿抿了抿小嘴,并不晓得周围发生了什么。
“上至幽月,下至地狱,而我今日刚接到阁主指令,奉命执掌冥殿,不知你是否也与之有缘呢?”男子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感叹道:“今日起,为师便唤你幽冥。”
离开万魂林的男子,并没有直接回到阴阳阁,而是在临城租了一间庭院,找人细心照看这个婴孩。
直至她三岁。
春暖花开之时,在庭院欢快奔跑的幽冥,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
幽冥见状后退两步,行礼致歉。
男子俯身望着幽冥眸中的清澈,欣慰道:“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过并不适合你。”
“道蛊先生来了。”闻声的单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行礼道。
“这几年单婆婆辛苦了,我来此是要接她离开。”
“冥儿很乖,带她并不觉得辛苦,不过这里始终不及咸阳,带她离开也好。”单婆婆温言道:“先生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
单婆婆听闻这话,伸手轻轻抚了抚幽冥的小脑袋,“那今日单婆婆就做冥儿最喜欢的莲子羹。”
幽冥听见莲子羹,连忙拍手叫好。
单婆婆只笑不语,眼底泛着红润。
次日一早,道蛊便抱着还在熟睡的幽冥准备离开,辞别前提醒道:“不久之后,这里会发生战事,能搬离趁早搬离罢。”
“多谢先生。”单婆婆轻轻咳了一声,摇头道:“我老了,搬不动了,过一日算一日。”
道蛊没有再言,转身离开。
在离开这里之前,道蛊抱着幽冥,先来到了当日相遇之地,才发现这个孩子对于尸体,白骨一点都不害怕。
对于幽冥这样的反应,道蛊内心不仅仅欣慰,确切的说,是十分惊喜,原来这个孩子,命是硬的,心是冷的。
并且让她跪地朝着那具不成形的尸体前,跪拜行礼三次。
“冥儿。”道蛊牵着幽冥轻唤道。
幽冥抬头看向道蛊,眨着清亮的眸子,似懂非懂唤了一声,“先生。”她是从单婆婆那里听来的称呼,照样学之。
“从今日起,莫要唤我先生。”道蛊俯身与幽冥对视,扫了眼那副白骨,用眼神示意道:“拜别她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她的孩子了,你是我道蛊的徒弟,从这一刻起,你应唤我师父。”
“……师父。”
听见这两个字,道姑起身牵起幽冥的小手,眼角挂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师父会把你打造成独一无二的存在。”
……
所谓的独一无二,便是将刚在药缸里浸泡完的幽冥,扔进满是蛊虫的洞窟中,与其相处三天三夜。
在蛊虫的眼里,幽冥身上所散发的味道,与它们一样,是同类。但在幽冥眼里,这些蛊虫就像陪伴自己的朋友,不仅不害怕,还和它们玩闹了起来。
幽冥的天赋在道蛊眼里一天天的成熟,而这个期间,因为掌管冥殿的关系,道蛊对蛊毒的研究也越来越疯狂。
白天练习秘术,夜里与蛊虫作伴,两年的时间,还不到六岁的幽冥,在道蛊眼里,是他众多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道蛊手握竹简,坐在树下参透棋局时,余光发现打坐的幽冥并没有集中精神,轻唤道:“冥儿。”
听见师父的声音,幽冥的注意力从一只蝴蝶身上移开,继续盯着器皿中的蚕丝蛊。
道蛊放下竹简,起身走到幽冥面前,盯着落在不远处的蝴蝶,道:“冥儿喜欢蝴蝶?”
幽冥扫了眼那只好看的蝴蝶,没有否认道:“喜欢。”
“为师近日在研究契约蛊,冥儿若喜欢,待你成人之日,便与蝴蝶立下契约如何?”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幽冥,在听见这番提议后,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当真?”
“师父何尝骗过你。”对于这双清澈无比的眸子,道蛊并不陌生,不过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眼神,也晓得有些事急不来,这样的清澈需要用血来清洗,“冥儿,跟师父来。”
幽冥盯着师父离开的身影,合上器皿的盖子,立即跟了过去。
当她深处在幽邃的密道中时,特别是鼻息间蔓延的血腥气,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牢房,关押的都是犯了死刑罪的恶人。”道蛊语气淡淡的介绍着,“可以说,这里的人都该死。”
“该死?”
道蛊说着推开了一扇门,入目的是一个被铁链捆绑在铁架的男人。那双充满杀气的眸子,光是看见,幽冥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这是作为普通人的本能。
“冥儿,该害怕的人是他,不是你。”道蛊与幽冥平视,伸手指向铁架上的犯人,“他杀了他的结发妻子,还有刚出生的孩子,此人该不该活?”
幽冥摇摇头,回的直接,“不该。”
“这个给你。”道蛊拿出一根蛊针,“平日里丢的是稻草人,这一次换该死的人,试试。”
幽冥接过道蛊递过来的蛊针,就像平日里练功一样,没有犹豫的丢了过去。
蛊针至中眉心,可以说那个人死的很快,只是那双不甘的眸子,却直直的盯着幽冥。
好像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死在你的手里。
冰冷的牢房内,只听见道蛊满意的轻笑声,回视没有任何反应的幽冥,继续道:“冥儿,他杀了他的妻子,是因为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你觉得他妻子该不该死?”
幽冥似懂非懂的看向师父,眨了眨眼睛,再回看那个刚刚被她杀了的男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居然有些害怕,迫使她躲到了道蛊的身后。
“师父……”
道蛊对于幽冥反应似乎很满意,耐心解释道:“他的妻子虽然该死,却祸不及孩童,所以他也该死……”
“当真?”
“冥儿信不信师父?”
幽冥毫不犹豫的回答,“信。”
“师父也相信冥儿可以做到最好。”道蛊拉着幽冥离开,途经每一间牢房里的罪犯,轻声道:“他们都该死,是因为做了坏事,冥儿切记,等长大了之后,便帮师父除掉这些人,这是你的使命。”
“徒儿明白。”
……
生命是什么?
幽冥从没有问过自己,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她的世界里,有的只是“该死”。
而这个该不该死的定义,取决于师父,后来是丞相。
第一个问她生命意义的人,是玄洛。当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救的是一名杀手时,不仅不惊讶,也不好奇,而是问了自己一个至今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幽冥,若有一日,你师父和丞相,让你杀的人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吗?”
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