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见到爱人
炎昆方才的答话,是夏雨按王妃交代特地教会他的。
这就是王珍儿觉察到的漏洞。
炎昆身为王爷的心腹却参与净园。
虽说李慎重重处置了院子里的奴才丫头,却没动炎昆,那绝不是因为炎昆是他的心腹。
对李慎来说没什么人是不能杀的。
王珍儿对自己的夫君了解算不上透彻,但她为人谨慎,才让夏雨万万交代炎昆记得这些话。
炎昆起身跟着李慎向院子深处走。
王府颇大,有些地方是任何人都不允许踏足的。
头天晚上净园时在王妃的命令下他们把所有地方都搜了一遍。
触犯的李慎定下的规矩,他才会暴怒。
见已走到平日不让去的地方,炎昆停顿一下。
李慎皮笑肉不笑地问,“昨天不是擅自来过了吗?再说,这地方你也不是没来过呀。”
炎昆不好说别的,硬着头皮跟在李慎身后向深处走。
这里显得颇为荒凉大约是缺少人气的缘故。
植物明显有人管,但管的不多。
炎昆越走越怕,他经手的死人,那些或凄惨、或不甘的死去之人的模样,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眼前。
天空压得很低,两人的脚步声十分孤单,一前一后,园里静得仿佛只余他二人。
瑛娘会不会已经死了?
炎昆身上一股股出汗,他不是好人,所以现在命运来惩罚他了吧。
他要瑛娘活下去,哪怕用他替她死也行。
很快,两人走到一排房前,面阔七间,明显久无人住。
炎昆左右看了看,李慎不耐烦地催道,“进去。”
进去后,里头只是空房子,有的地方还结了蛛网。
李慎拿出一块黑帕,给炎昆蒙起了眼睛。
这才又带他继续向前走,一会儿上坡,一会上个台 阶。
左拐右绕,进入一处向下走的地方。
一踏上台阶,炎昆就感觉到离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了。
因为这里的气息与外面截然不同。
说不清是气味还的别的,总之让人很不安,又有点微微恶心还有些兴奋。
越向下,空气越深闷,之后,又向上走,走了一会儿,带路的李慎不动了。
炎昆知道他已经到了,失去视觉后,他尽量用听觉、嗅觉、触觉辨认自己所在方位和空间。
这里让他不舒服,浑身毛孔都收缩了,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眼上一松,蒙眼布去掉,他处身于一个巨大的房间里。
这房间同方才那排房子差不多大,大约有七间房的大小,只是这间房没有分隔,而是一个巨大的通间。
他站在一个宽长如戏台大小的方台前。
台上满铺羊毛毯,走上两级台阶,放着宴客用的长桌与太师椅。
台阶的边沿镶着金边。
若是将旁边的蜜蜡全部点燃,这里应该是金碧辉煌,但又冷冰冰的。
此时空旷的房间里只点着几支烛火,所以看不真切。
向左看去,房间被一张十分宽大的座式纱屏挡住了。
这种苏绣屏风炎昆见过,知道其价格昂贵。
李慎背着手,不紧不慢走到屏风挡着的那边,炎昆喉头一紧,咽了咽口水。
屏风里点起微弱的烛火,照出屏风上绣的图画。
竟是一幅幅春宫。
饶是炎昆杀人如麻,心如铁石,也臊得别开眼睛。
“炎侍卫,过来吧。”
炎昆还没绕过纱屏,李慎从屏风后闪身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像只阴险的狐狸。
“去吧。”
炎昆只觉脚下千斤沉,绕过纱屏,远远定住脚步。
纱屏后放着一张跋步床,床幔大开,点着两支蜡烛,只照亮床所在的那一小片位置。
炎昆急走几步,猛又放慢脚步,像是怕惊醒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只有鼻翼微微翕动,证明她还活着。
自脖下盖着一张月光银锦被,被子很新,在烛光照耀下泛着冷光。
一头乌发散着,枕着一只深重的绯色软枕。
她的手在被下露出一截,毫无血色。
炎昆眼圈热热的酸胀着,他咬牙又靠近一点,清清嗓子,轻轻唤了声,“瑛娘。”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炎昆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在空洞的房间,将心事欲盖弥彰。
“炎昆,床头放着的荷包里有药丸,给她服一粒能让她清醒过来。”
床边有只黄花梨小几,上面有茶壶,水是冷的。
炎昆找到药丸,捏碎,一只手臂伸到瑛娘脖子下,她闭目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心抬起她,将药丸塞入她口中,用壶嘴直接向她口中倒水。
她像渴了许久,一口口地喝水。
见茶壶空了,一股子焦灼又爬上心头,这里没火也没水,把人扔到这里还不如在大牢里!
他重重把茶壶放在几上,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轻轻放下瑛娘时她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
炎昆不知何故,只得在她身边蹲下等着。
他的目光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睫毛抖动着,眼皮下似乎噙着一汪泪,却没流下。
炎昆嗓子哽住,他的心像被泡发了似的,又湿又软。
有股子酸楚在心中一阵阵翻涌。
这大约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她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他不由握住了她的手。
终于,她眼睛张开条缝,喉咙里发出模糊黏腻的声音,“娘……娘亲啊……”
炎昆再也忍不住,眼泪滴下,他赶紧用掐自己一把,此时万分凶险。
李慎隔着纱屏坐在大堂,恰如蹲在草丛中的猛虎,伺机就要杀人。
“瑛娘。”他故意放冷了声音,提高嗓门叫了一声。
手上握了握她的手掌,将温热传递过去。
她眼睛转了转,终于聚在他脸上,接着,她用力给了他一个“笑”。
如果那也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话。
炎昆张张嘴,硬是没发出声音。
这时,他感觉瑛娘也回握了他一下。
她真的清醒过来了!
炎昆冷冷地说,“瑛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来瞧你一眼。你活着就好,不过这残花败柳之身还能留口气,都靠王爷所赐,要知道感恩。”
“我从前可能与你有些误会。特来说清楚……”他实在说不下去,停在这里。
瑛娘又轻轻握了他一下,眼睛瞧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从没看上过你,现在你已非清白之身,我与你更没可能,我已在外定了亲,希望你能为我高兴。”
他俯下身,贴着她的面说,“能伺候王爷,是你的福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上王爷的床?”
接着快速小声说,“瑛娘,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总能报仇。要活!”
他正要离开,终于注意到那绯色枕头。
凝神一看,竟是鲜血染就的。
他冷不防被这个发现震撼,不由分说一把揭开了那条华丽的锦被——
床下的身体赤着,犹被刮了鳞的鱼,细小泛血的伤痕布满躯干。
连脖颈处都是,怪不得他伸手托她时,她昏迷中也会喊叫。
这伤是皮肉外伤,带来的疼痛却能将人折磨到精神崩溃。
他咬着牙,气得浑身直打颤,一股杀意直冲卤门,直欲冲到前堂一剑刺穿李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