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缺什么,便越珍惜什么。
这话虽不绝对,但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就拿眼前的少女来说,在高不可攀的冰冷外表下,伏藏内心的是一颗重情重义的柔心。
“嗯。”
陈牧随口敷衍着过去:“回头我让人去查一下,不过这种无名无姓,又不清楚身份特征,如果现场没有摄像头监控的话,可能有点无从下手……”
于知鱼自然知晓这点,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着真能查到,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让你帮个忙,不过还是先谢谢你了。”
“小事,不用客气。”
陈牧摆摆手,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小鱼儿的性子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真要让她知道。
那晚救她的人,是自己。
可能当时态度还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但一定会多出一层微妙的隔阂,这种隔阂小鱼儿察觉不到,但对陈牧而言可能就会沉重许多。
以他对于知鱼的了解,这妮子向来知恩图报。
到时候,估计很难再维持现在这种亦‘武友’亦同学的轻松关系来相处。
陈牧骨子里就是个随和的人。
用现在的话来说——
比较佛系。
便是平日里遭弱者跳脚嘲讽,他的心境也不见得会动摇半分,通常都懒得搭理,他不是个轻佻的人,但行事作风一般不会想往严肃的方面去靠拢。
当然,也得分是什么事。
再怎么样,也别忘了,陈牧是剑修,骨子里重杀伐。
平静的外表下。
怀揣的是一颗视人命如草芥,麻木不仁的冷漠道心,只不过是仅限于对待身边人时毫无架子罢了。
“你就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知鱼忽然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我可是差点死在江里了。”
陈牧笑了笑:“因为你不会游泳?”
小鱼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
在没有打开这女人的心扉前,估计是很难在她脸上看到笑容这种东西存在了。
陈牧早已见怪不怪。
他想了想,沉吟些许,才不紧不慢道:“我猜,你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不算吧,一群刀口舔血的犯罪分子。”
自从得知陈牧也是古武圈内人后,于知鱼丝毫不忌讳这些,“当时确实挺麻烦的,要不是有人救了我,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你不知道那种面临死亡时候绝望和迷茫的感觉,滋味……不怎么好受。”
“只是……”
“那个人救了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甚至连个姓名都没留下来,我想答谢都找不到人,你说奇不奇怪……”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陈牧的反应。
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
陈牧面不改色,眼神依旧平静,没有分毫变化。
“活着就好。”陈牧淡淡道。
“有时候还挺羡慕他们的。”
于知鱼目光看向不远处陶醉在汉服社团里有说有笑的众人,眼睫毛如蝶般闭合轻微扇动,痴痴自语:“你说,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至少没那么多烦恼。”
显然是把陈牧当成了同类人。
古武,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快意恩仇,命悬一线。
“让你看笑话了。”
感慨过后,于知鱼收回心绪,也不知自己怎么的,今天说了很多。
兴许是内心压抑太久了,鬼神时差的和陈牧吐露了这么多心声。
“都过去了。”
陈牧柔声安慰道,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具,打算沏一杯热茶给小鱼儿。
他也曾动摇过,仙路残酷,自问是否还不如一个凡人过得安心无忧,几百年的风风雨雨蹉跎,终是练就一颗坚如磐石的道心。
唯有变得比别人强大千倍、万倍,才是真正的无忧。
这一点。
无论是过往,还是以后,都不会改变。
“你说的对,都已经过去了。”
于知鱼点点头,就像陈牧所言,活下来了就好。
她两片薄薄的红嘴唇微微向上翘,竟是难得的浮现出些许笑意:“不过,关于我要你帮忙查的那个人,其实……我还记得一点点。”
闻言。
陈牧端拿茶具的手,难以察觉的停顿短暂片刻。
不过,小鱼儿却没再往下说了。
“抱歉,接个电话。”
于知鱼顺便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扬了扬手机:“我有个朋友来长阳了,你有车没,有空的话一起去接一下?”
“什么时候?”
“下午六点的高铁。”
小鱼儿的朋友不多,陈牧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古武人士,没多想便答应下来:“没问题。”
刚好,昨天彭国豪从批发市场那边进完货回来还车了。
“嗯,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于知鱼安排道。
陈牧顺手递过去一杯茶,这汉服社团里边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挺适合学业压力大的学生过来偷闲解乏,常年在纸醉金迷的灯光下厌倦了现代社会的浮躁,偶尔喝喝茶、面对面相坐聊聊天也不错,不过陈牧早就习惯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就是了。
于知鱼接住茶杯。
不知怎么的。
她总觉得,陈牧的眼睛很干净,纯粹,和他几番接触相处下来的感觉很舒服,不像那些她见过太多太多有意图、满是掌控欲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眼神。
尤其是换上了一身汉服,气质更显出尘。
干净得让人心旷神怡。
阳光透过窗户,沐浴在白衫少年的半边脸上,好似诗画中久居深山的白衣少年郎,自顾自煮着粗茶,桃花庵下桃花仙,与世无争。
原本打算重新落座的小鱼儿,竟是站在原地,怔怔出神的盯着陈牧看了好几秒。
“嗯?”
陈牧感官何其敏锐,很快察觉到,下意识抬眼望去。
四目相视。
目光撞上的瞬间,小鱼儿立马错开视线,十分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神色冰冷依然,如同名门望族中端庄稳重的闺秀,只是脖子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小片羞红出卖了她。
便是这般,也在极力装作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就在她内心不可思议地悸动怦怦乱撞时。
周遭忽地传来一阵惊呼声。
“快看,那是谁!”
“啊啊啊啊啊,是苏学长!”
“好帅,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帅好多啊啊……”
陈牧、于知鱼二人顺着目光望去。
俱乐部门口的方向,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汉服社团,在古香古色的环境下,青年一身说不上品牌名的世界一流质感T恤短裤,却丝毫不挡其与生俱来的玉树临风。
一时间,混迹在社团里,那些个自诩家境还算优秀的富二代们,连忙让开一条道路,潜意识里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发出一声。
他所在的地方,周围任何青年才俊无例外全都黯然失色。
他的一个点头,一个微笑,便可引起妹子们捂脸尖叫。
这名青年的出现,直接性导致整个汉服社团俱乐部激起千层浪花。
“这人谁啊?”
彭国豪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长得帅了点,但是也太夸张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呢……”
李哲脸色大变,立马捂住了老彭的嘴。
“你他妈小点声!想死别连累我!”
戚欣欣忍不住朝那众星捧月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可能……电视上那些一般的明星都不见得有他名声大……”
被死命捂住嘴巴的彭国豪呜呜渣渣。
“别乱说话,真有可能祸从口出的!”
李哲慢慢松开了手,在老彭喘气呼吸疑惑的目光下,他远远观望那名众人中心点的青年身影,压低声音道:“他是苏氏集团的公子,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概念了吗?”
这下,别说目瞪口呆的彭国豪了。
“什么!?”
就连一知半解,从外地来念书不怎么了解这些的严悦都瞪大了眼睛。
苏氏集团……
在场谁人没听说过。
那可是如雷贯耳的超级大财团。
“我靠,真的假的!”
彭国豪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连忙捂了捂嘴,紧接着放低声音难以置信道:“苏氏集团的公子哥居然和我们在同一所学校?”
这位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富二代那么简单了。
最顶级的公子哥!
恐怕,全学校有钱有势的人,全部加起来凑一块,在这位面前都不够看的。
“那可不。”
“好像咱学校的校会高层里都有苏氏集团的影子……”
李哲说道:“还记得之前我说的,这汉服社团背后的大佬吗,就是他,据说整个俱乐部的重建装修的钱,都是他以个人的名义赞助的……”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尊阳大里的传奇人物,怎么跑社团来了?
窃窃私语的,不光是他们。
眼下。
其他角落里也满是低声议论声,所有人的心头都冒出一个疑问——
苏学长干嘛来了?
在这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青年面色温和,带着风度翩翩的微笑,神采奕奕朝社团会议室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个靠窗的位置时,目光停留在于知鱼身上片刻楞了楞,不由得一亮。
便是阅女无数,连许多明星都玩腻了的他,也被一席汉服亭亭玉立的于知鱼给惊艳到了。
不过很快。
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异色掩埋了下去,没被任何人察觉到,只露出欣赏之色。
“于小姐,你进汉服社团了?”青年诧异问道。
“嗯。”
于知鱼神色自若,平静回应:“陪朋友过来看看。”
“那行,你先玩着。”
青年点点头,似乎是有要事,没打算过多停留闲语,在手下们的看护下进了会议室。
整个过程,完全将和小鱼儿对坐的陈牧无视。
看都没看一眼。
待到他进去后,社团内立马炸开了锅,叽喳嘈杂的议论起来。
“他是学生会的主席。”
“上个月范老师引荐我进学生会来着,不过我还在考虑当中,为此他找我聊过几次。”
说着,见陈牧盯着会议室门口的方向有些走神,于知鱼有些狐疑:“怎么了……你认识?”
陈牧眯起眼睛。
认识?
呵呵……
那可是前世害得他家破人亡,含恨而死,埋下心魔种子的始作俑者苏玉泽!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想忘掉都难!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每当闭上眼睛,陈牧就仿佛看到父母憔悴失神、唉声叹气的幕影。
“算是吧,有听说过大名。”
陈牧付之一笑,手指在桌面有节奏感的低声敲击着。
嗒……嗒……
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所有。
这一世,
是时候统统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