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濋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控制不住自己震惊的表情,岳千烛的一句。马车回到忘月轩,他迫不及待地直接将岳千烛带进自己的房间,吩咐关闭庭院,任何人不得靠近。
岳千烛一直恍恍惚惚的被夏沐濋带进房间,她还在想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才反应过来,有些事情好像要成真了。
夏沐濋双臂撑在岳千烛的两边,低头看着依旧脸红的人,从额前的碎发到躲避的眼神,岳千烛都无不昭示的告诉着他,刚才的那个回答不是梦,身下的这个人也不是梦。
“岳千烛。”夏沐濋嘶哑着声音说:“你要知道,你就彻底回不去了。”
回不去岳千烛一直想回到的以前的生活生活,回不去岳千烛一直期盼的安静祥和。这就代表着她要放弃可以离开夏沐濋的机会。
而夏沐濋不会心有余念,做出退步让她离开自己。
一入宫门深似海,沐王府尚且风雨飘摇,更何况是府中男女,必然接受雨打风吹。这是她最后一次可以逃离的机会,只要她拒绝自己,夏沐濋以后保证给她一个让她自由的可能。
岳千烛定睛看着夏沐濋,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经历的腥风血雨早让他们对今后的所有意外够处之泰然。她与夏沐濋,如果说是岳千烛对夏沐濋的爱意和不舍,那么这一次她的同意就带着感激和希望。
岳千烛双手摸着夏沐濋的脸,手指擦过他的轮廓到托起他的下巴。指尖如烈火,无不燃烧着夏沐濋的心。
“夏沐濋。”岳千烛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脑袋一抬,直接覆上夏沐濋的双唇。无论多久,岳千烛都选择用主动来向他表达自己的喜欢。
夏沐濋的头像什么东西炸开来。
外面白雪飘下。五年前所有的少年情事、五年间所有的埋怨过往,相怜相惜。
岳千烛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头下是夏沐濋的手臂,腰间是他的手掌。夏沐濋总喜欢揽着她的腰,习惯很难改变。
此时的夏沐濋还没有睡醒。
夏沐濋难得睡一个安稳的觉,她不想打扰他。今夜之后,明日之晨,注定两个人的关系会有微妙的不同。岳千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沐濋,他对自己的情爱是真实的,而她何尝不是借着感谢的借口来掩盖自己对他的私心。
两人就这样相互拉锯,心有对方却不能承认。不能注定的未来,又何必要多添一笔呢。
岳千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她闭着眼睛摸着旁边,已经没有了温度。她睁开眼睛,果然已经不见了夏沐濋的身影,看样子他已经离开了一会儿。
岳千烛不做等待,她起身穿好衣服。好在冬日衣厚,岳千烛不担心,反倒是担心她在夏沐濋的屋子里待了一夜,整个忘月轩怕是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岳千烛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她没少在夏沐濋的房间过夜,可是平时什么也没发生,所以她坦然的不得了。可这次,岳千烛实在无法装作心安坦荡。
算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岳千烛打开门,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看来自己确实是起来晚了。她走出后院来到前院,就看到檀玉正在张罗着装马车。
今天就是夏沐濋定下启程返回黔地的日子,岳千烛起床的很晚,本应该是她安排回去的事现在全都由檀玉来做。
岳千烛让自己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松下,保持微笑的来到檀玉面前,笑着说:“檀玉姑娘,早。”
檀玉回头看到来人,微微一笑:“岳小姐早。先回屋歇着吧,一会婢子让人给您送饭。”
“啊?”岳千烛的表情僵在脸上,这四个字太意味深长了。
“王爷说您昨日感染风寒,身体乏累。”檀玉担忧的看着岳千烛问:“莫不是岳小姐状况不好?我去叫大夫。”
“不用不用!”岳千烛才理解这是夏沐濋给自己找的幌子,她可不敢劳烦大夫,立马阻止:“我一会儿就好,一会就好。”
檀玉这才放心下来,说:“王爷也是,非要今日启程回去。且不说王爷身子本就不好,陈领军也是刚刚伤病好转,如今岳小姐感染风寒。你们三位一起回去,着实让人担心。”
岳千烛尴尬的弯起嘴角,她的身体好得很,夏沐濋的身体更是好得很。被檀玉这么一说,还真是让她心虚。
岳千烛不去打扰檀玉忙,自己回到后院,路过夏沐濋的房间不自觉的加快步子,像逃命一样的跑回去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
不远处的偏房里,夏沐濋看到害羞不已的岳千烛,不由的弯起嘴角。
陈致坐靠在软榻上,如今的他脸上已经恢复了不少的血色,但现在看来依旧是憔悴到不行。他看着夏沐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搞不动他在高兴什么,只是这窗子再不关,说不定屋子里人就都要生病了。
“王爷,窗子关上吧。”陈致如果能下地,他肯定自己就去关窗了。
夏沐濋本就是开窗为了看岳千烛,现在人看完了,是应该关窗了。
“王爷的心情不错。”陈致说。
夏沐濋转身过来:“不错,是非常的不错。一想到回家,本王就开心。”
回去黔地,沐王府里他还愁岳千烛跑了不成。上京有岳家案和岳千炀,始终不能让岳千烛全心全意的看着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夏沐濋不喜欢。
陈致抽了抽嘴角,他可不记得他家王爷对沐王府像家一样看重了。
“末将这次受伤,怕是无法在上京城和凰城之间来回了。”陈致正色,眉眼间都是失落。
夏沐濋来到他的软榻旁边的圆凳上坐下,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养好伤。”
“但是上京这边——”
“这里我已经安排了人,你不必担心。”夏沐濋打算陈致的忧虑。
陈致还是放心不下,问道:“王爷安排了谁?”
夏沐濋说:“朝中有叶适言,暗地的工作,我拜托给了宫林。”
“宫林?”陈致摇头说:“我反对。他对您一直心有介意。”
“我不信任宫林,但是我信任他对岳千烛的忠诚。”夏沐濋同样对宫林心有介意,但是不得不承认,面对岳千烛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陈致被这个理由说服。宫林一直在为岳千烛奔波,现在他们在上京城的头等大事就是督促岳家案赶快重审翻案,有身手高强的宫林在,至少暗地里的消息不会出问题。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晌午。午饭过后,这次他们是必须要回黔地。看到不少大臣都到门口欢送夏沐濋,就知道这些人是多想让夏沐濋赶快离开。没办法,谁让夏沐濋军权在手,圣上宠爱,贤妃疼爱,这样的硬石头实在是让人硌得慌。
考虑到陈致的身体状况,马车一路官道慢行,本是捷径四五日的脚程足足走了七日。
回到凰城沐王府,出来迎接的只有白晨和秦绍星。现在白晨身兼数职,不仅是沐王府的新参政,还要在新的凰城知府上任前继续做知府的公务,忙的不可开交。
陈致下车,白晨和秦绍星才知道陈致重伤,立刻将他扶到屋子并且去请大夫。忙乎了半天得下空来,夏沐濋才发觉王府里少了一个人。
“赵娡欢呢?”他问。
秦绍星说:“美人去淮南了。”
“淮南?”夏沐濋诧异的问道:“她可从不离开凰城。”
秦绍星说:“前段时间贺寒生送来请帖,淮南灾后重建完成,因为是参考叶大人的建议,所以想请叶大人去考察。可是老贺还不知道叶大人去了南商后直接入朝为官。赵美人听说淮南不错,值得走走,就拿着请帖去了。”
“谁告诉她淮南不错?”赵娡欢是夏沐濋给沐王府准备忙前忙后的人,在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擅自离开,赵娡欢属于擅离职守。
秦绍星讪讪的笑了一下,偷偷指了一下正在配合大夫给陈致看伤的岳千烛。
“王爷。”秦绍星轻声说:“赵美人说如果王爷您要找她算账,就让您先与岳小姐算明白,她去淮南可是听了岳小姐的意见。”
赵娡欢料想到夏沐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岳千烛,所以才光明正大的离开黔地,并且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岳千烛。可怜的岳千烛并不知道,自己当初只是夸了一句“淮南是个好地方”就成了日后赵娡欢私自出行的借口。
夏沐濋是不能将岳千烛怎么样,他回头说:“她去了几日?”
“有个四五天了。要不,末将将美人请回来?”
“算了,让她在那玩吧。”夏沐濋说:“通知白晨,让他帮本王安排一个管家。”
现场陈致重伤,赵娡欢不在,夏沐濋不想让岳千烛忙里忙外。现在沐王府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做王府管家,沐王府应该像个大户王府一样,正规起来了。别人家府邸有的,他沐王府更不能缺。
陈致需要休息,一路的折腾让他的伤口裂开几许。岳千烛辅助大夫帮陈致整理完之后退出陈致的房间。
“哎——”岳千烛深深的叹气,手里还拿着给陈致擦拭伤口的手帕,上面沾染着陈致的血。
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为自己伤亡,岳千烛心中的悲伤只会越来越大。
刷的一声,岳千烛手里的手帕被人抽走,她抬头就看见夏沐濋将手帕扔在经过丫鬟手里拿的水盆里,手帕一湿,鲜血就浸在水盆里,染出血絮。
“这没什么好看的。”夏沐濋说:“陈致又不是没受过伤。”
岳千烛手里一空,自然放在一起,知道夏沐濋这是在宽慰自己,不让自己愧疚。但是血淋淋的伤口就在那里,岳千烛无法忽视。
她对夏沐濋说:“我想出去。”
夏沐濋微微皱眉,用强硬的语气说:“刚回来,先休息。”
岳千烛微笑着,可是在夏沐濋眼里,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我有事。”她说:“我想起看看小顺。”
夏沐濋知道宋小顺在岳千烛心中的重量,那个为了保护她死而死在她面前像弟弟一样的朋友,她定是舍不得的。
“我陪你。”他说。
岳千烛摇头:“不用。”
她想在那边多坐一会儿,夏沐濋在她身边反而会不方便。
夏沐濋顿了一下,答应说:“让秦绍星陪你去。”
这次岳千烛没有反对的点点头。
“保护好她。”夏沐濋对秦绍星说。
秦绍星坚定的点头。
“走吧。”岳千烛回身对秦绍星说。
秦绍星嗯了一手,单手握住腰间的刀,紧跟上去。
岳千烛一路上都在沉默,陈致的伤就在自己的眼前,现在她不仅欠陈致一个美丽的沐凝,又差点欠他一条命。带着这样的情绪,岳千烛来到宋小顺的墓碑前,带来他喜欢的酒和小吃,坐在地上默默待了很久,说了很多的话,不过都是上京城的街边风貌,她知道小顺喜欢听这些。这一待就待到月明星稀。
“哭了?”夏沐濋听到秦绍星回来的汇报,得知岳千烛在宋小顺的墓碑前流泪,顿时皱眉起来。
秦绍星说:“是小声的哭,岳小姐说了很多的话,但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她说了些什么?”
“就是说了上京城的风土人情。”秦绍星当时距离不远,所以将岳千烛的话都说了去。她除了说这些,再就没有说什么。
夏沐濋了然,让秦绍星先下去休息。他在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一堆的公文放在桌上,但是他无法沉下心去处理。他起身,走出书房。
岳千烛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刚打开门就看见夏沐濋双手拢在袖间站在门口。
”准备睡了吗?“夏沐濋问。
岳千烛老实的回答:“没。”
夏沐濋错过岳千烛的手臂,走进房间说:“那本王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