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被薛谟抓到是在当天晚上,同样薛谟也被陈致带回直接送到了府衙大堂。
薛谟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堂上的夏沐濋,不知道他为何要审问自己,甚至拒绝下跪。
“敢问王爷,你用何罪名让我下跪!”
夏沐濋冷笑一声:“见本王者皆需下跪,还需要什么罪名?”
薛谟气势不减:“下官是圣上亲派督军,见下官者如见圣喻,无罪无名我何须跪!”
一旁看热闹的苏惟嘀咕了一声:“我还有圣上的令牌呢,让我跪我也得跪呀。”
岳千烛就坐在苏惟旁边,她将苏惟的话听进耳朵里,相信其他人多少也都听到了。
薛谟再次拿出自己“督军”的官职来对峙夏沐濋。那夏沐濋会让薛谟跪个明白,他让陈致拿出画像摆放在薛谟面前。
“你幅画你哪来的?”
薛谟看到突然出现的卷轴,待陈致打开后看到画像里的内容,微微皱眉。这幅画正是他偶遇珠儿时,她怀里抱着的家中墨宝。
薛谟这次放聪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个得问旁边的人。”
珠儿也是被带到大堂上来的,与薛谟不同。珠儿很痛快的跪在地上,腰背挺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坦然,有恃无恐的模样就像是一切与她无关。但是岳千烛知道,珠儿之所以如此镇定自若,那是因为她与杜含秋都曾许她承诺,命和钱都少不了她的。
苏惟伸长脖子凑到岳千烛耳边,低声说:“珠儿姑娘看样子还真是淡定。”
岳千烛点头,再次对珠儿刮目相看。这种时候依旧是能够镇定自若,真是可惜了她只是为风尘女子。
夏沐濋问向珠儿这画的来历,珠儿规规矩矩的行礼后说:“此画,是草民偷来的。”
偷!
仅是一个字便震惊众人!其中最大反应的莫过于薛谟!
“你说什么?”薛谟指着珠儿质问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父亲所作之画,是你家的无价之宝吗?你还是说画中的女人是救你家于水火的故去恩人,所以全家上下皆是纪念有加,所以你才不舍得买卖!”
珠儿跪在地上抬头仰视薛谟:“薛大人,妾身说谎了。”
“你!”薛谟咬着牙齿说:“为何要说谎?”
珠儿抽了抽鼻子,眼眶立刻湿润起来:“因为妾身——妾身想于公子结交啊——”
这是实话,这也是岳千烛找珠儿的真正目的。
“哇!瞧瞧这姑娘,眼泪说下就下啊!”苏惟再次在岳千烛耳边说,姑娘这软糯的劲儿,他都快觉得怜惜了。
“想要结交我,就要骗我!”此时的薛谟完全沉浸在被女人骗的耻辱当中。
珠儿捂着胸口说:“妾身的确目的不纯,用欺骗的手段接触大人,但是妾身一直对大人情爱有加,大人不也是觉得很开心吗?”
这一点,凡是知道薛谟和珠儿关系的人都知道。薛谟何止是开心,简直开心的要死!
珠儿继续说:“珠儿只是拿画骗了你,但是其他珠儿从未说谎!薛大人,我的真情实意你难道还不了解吗?”
好端端的审案现场硬生生变成了情感纠葛的现场。与自己无关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打断现场的氛围,很是期待珠儿还能说出什么。
薛谟承认,他很喜欢被人崇拜的感觉,尤其是女人的疯狂崇拜。他的人格魅力不小,上京城的女子对他有意的人不少,但是因为那些女子要不家世傍身,要不自诩才华出众,断不会放下身段只做个露水情人。
但是珠儿会,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名门闺秀,才情上乘又懂小意温柔,这样的女人完全满足薛谟的欲望,在凰城能够有这么一个情人再适合不过。
可是现在,珠儿告诉薛谟,她偷画不过是为了接触他,所以画是假的,那她的家世就是假的。薛谟是受骗了的。
“真情实意?”薛谟觉得好笑:“目的不纯的接触算什么真情实意。”
感情这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更何况,薛谟对珠儿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情人,所以翻脸的时候根本不用考虑往日情分。
珠儿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她接客的时候,那些男人也是这个态度,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她收起刚才的梨花带雨,大声笑起来:“真情实意?真是讽刺!”
笑够了,珠儿说:“我也曾经以为薛大人就算与我露水之情,不过也是个世家公子哥,至少情爱方面拎得清。但是——薛大人的某些癖好还真是特别——”
这是要爆薛谟的料!众人立刻洗耳恭听!
珠儿看着前面案几上的画像,向着主位上的夏沐濋说:“薛大人可是对画中的女子感兴趣呢!”
“什么?”众人惊讶!
“什么?”夏沐濋喉咙嘶哑!
薛谟对珠儿怒吼着:“你给我闭嘴!”
“闭什么嘴!”珠儿破罐子破摔,直接说道:“这幅画是我偷的,我哪里知道这幅画里的人是谁!可是薛大人天天——”
“闭嘴!”薛谟不知道画里的人是谁,但是夏沐濋却单拿出这幅画问他,可见这幅画绝对不一般,他绝对不能让珠儿胡言乱语。
说着,薛谟就要去拉扯珠儿,珠儿吓的躲到苏惟和岳千烛的椅子后面。
岳千烛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肚子,苏惟第一反应也是挡在岳千烛旁边,担心薛谟冲动伤及他人,另一侧的陈致手疾眼快,立刻拽住薛谟,阻止他伤害珠儿,还有前面的岳千烛和苏惟。
“薛谟给本王绑上!”夏沐濋看向珠儿:“给本王继续说!”
有了沐王爷的准许,珠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走上前说:“王爷。民女并不知道画里的人是谁,但是为了圆民女的慌,每当薛大人问起画中人的故事的时候,民女只能看图乱说。画中人是民女的恩人,是民间一个武装民兵的女首领,长相好看,英姿飒爽。没想到薛大人竟然问民女画中人所在何地,民女只好骗了薛大人画中人已死——”
“珠儿!”薛谟被陈致绑紧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威胁珠儿。
夏沐濋忍着一腔怒火:“说下去!”
珠儿壮了胆子:“薛大人第一次看到女将,心生爱慕,即便说画中人已逝,仍旧写下情诗!此等妄为人伦的爱好,令人不齿!”
瞬间!全场安静下来!
岳千烛胸口烦闷,心痛不已,她看向夏沐濋,看到他怒不可遏而导致惨白的面容,微微摇头。
不要!千万不要!
刷的一声!夏沐濋直接抽出了陈致腰间的佩剑架到薛谟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力,薛谟立刻血洒当场,一命呜呼。
“不要!”岳千烛站起来来到夏沐濋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臂,摇头说:“不要,不要冲动!”
薛谟该死!但是不能死在夏沐濋的手里!
薛谟被夏沐濋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吓的怔在原地,他不知道夏沐濋为何如此冲动,他的眼神里满是杀意,恨不得杀了自己!
“沐王爷——”薛谟的双手被反绑身后动弹不得:“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
岳千烛对薛谟的恨从未如此强烈,但是她不能让这种人的死成为夏沐濋被抨击的理由。她看向岳千烛,说:“我们先放下好不好?”
夏沐濋咬着牙齿:“他!该!死!”
“我知道。”岳千烛握住夏沐濋的另一只手说:“你说过,不会在我和孩子面前杀人的。”
夏沐濋闻言,眼睛里动容一分,他侧头看着岳千烛,片刻将剑拿下。他重新看向薛谟,眼中是藏不住的狠厉。
“薛谟!你知道这幅画里的人是谁吗?”
薛谟不知道。
“画里的人是本王的母妃!”
轰地一声!薛谟大脑一片空白!画里的人是怀静皇后!按照珠儿所言,那岂不是——
“王爷!”薛谟刚才还宁死不跪的薛谟,立刻磕起头来:“下官从未对皇后娘娘有过非分之想,这都是那个女人杜撰的!王爷!”
夏沐濋轻笑几声没有说话,他向后退几步,坐在主位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切勿冲动。
“将人都带下去。”夏沐濋扶着额头,他有点累。
陈致已经从震惊中缓解出来,得令派人将薛谟和珠儿通通带下去。随着薛谟的辩解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会是他的催命符。
从府衙回到沐王府。
夏沐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屋子里没有点烛火,月光将案几上的画像映出银光。岳千烛走进书房,看到夏沐濋正坐在案几旁,想象着自己在母亲的怀里,双手抱膝的低着头,看起来脆弱又无奈。
岳千烛没有点燃烛火,而是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坐下来。
“明日,我们找一个画匠,将画重新装裱起来吧。嗯?”岳千烛的语气中带着哄夏沐濋的温柔。
夏沐濋一言不发,心累已经侵袭了他的身体每个关节。
岳千烛继续说:“刚才领军大人从牢房回来,说是薛谟一直在否认自己亵渎了母妃,想要与你当面解释。”
岳千烛双手覆在夏沐濋的十指交叉抱着自己的手上,借着月光看到夏沐濋看似平静的面容,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想听,所以便拒绝了。这已经不是黔地的事了。明日叶大人和苏世子会去亲自审问薛谟,相信他们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结果。”
夏沐濋眼角微微一动,他抬眸,眸子里深不见底。他一开口,声音带着嘶哑:“画的事,你知道吗?”
岳千烛不明白这话从何而来,她说:“我要知道什么?”
“画为何在珠儿手里?画又为何会出现在那?”夏沐濋一顿:“珠儿又是谁?”
岳千烛愣住,心慌起来。
夏沐濋微微提起嘴角,证实了自己半个猜想。他依旧平静的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陪陪母亲。”
岳千烛感觉到夏沐濋的手向后退了些,这是不想让自己碰他了。她缓缓的收回手指,微微点头:“好啊,我回房间等你。”
“你先睡吧。今晚我不过去了。”
岳千烛哦了一声,缓缓地说:“你也早些休息。”
夏沐濋没有回答,目光依旧锁定在画像上。
岳千烛慢慢退出书房,缓缓地走回卧房。她明显感觉到夏沐濋对她有了意见,他问了珠儿的来历,莫非是他猜到了什么?可是画的事,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岳千烛回到房间里,换了衣衫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了夏沐濋,她怎么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后,她坐起来,叫了外面的冬云。
冬云走进来,看到自家娘娘身心疲惫的样子,有点担心:“我去叫王爷。”
“我没事。”岳千烛叫住她:“别去烦王爷了。”
冬云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坐在凳子上,笑着说:“那冬云陪娘娘说说话吧。”
岳千烛点头。
“娘娘,是在担心王爷?”冬云说:“今天从府衙回来,王爷和娘娘的脸色就写着不高兴。不仅如此,就连领军大人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半个时辰前,苏世子来过,同样不想往日蹦蹦跳跳,听到王爷和娘娘休息了,只是耷拉个脑袋就走了。”
“冬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肯定是不好的事。”冬云歪着头说:“可是冬云又想不到,会是多大的事能难住所有人。王爷和娘娘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是不是?”
岳千烛看着冬云天真的眼睛,微微提起嘴角:“是啊,我们碰到了一个难题。解决不难,难的是我无法去面对王爷。”
“娘娘怎么会无法面对王爷?”冬云不明白:“王爷可是一直对娘娘无限包容呢。”
“他就是对我太包容了,让我忘了他还有底线。”岳千烛虽然不知道画像的事,但是珠儿是她安排进薛谟院子的,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现在画像遭到亵渎,自己的母亲的画像被利用,这对夏沐濋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岳千烛嘲讽自己,夏沐濋没有对她发脾气就已经是十分克制了。他已经尽力做到不冷战,但是现在的情况,她又该如何做呢?
冬云这才感觉到事情发展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娘娘,那还能调节吗?”
岳千烛抬起头嘲讽自己:“我多想生一场病或者受伤,这样王爷就该心疼,不会让我推那么远吧。可是我现在不能这样——”
岳千烛摸着自己的肚子,如今快五个月的肚子,里面的生命正在努力生长,她怎么能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
“冬云啊,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