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打破夜空的宁静,夏沐濋的快马向鲁朝行宫处奔去。
秦绍星勉强的跟在身后,一朵雪花落在他的眼前。他抬头看去,夜空中掉落零星雪花,洋洋洒洒。他又看向前面策马狂奔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他一直佩服的沐王爷其实远比他看到的要柔弱。
两匹快马先行,神远军随后就到。
此时的夏沐濋满脑子都是岳千烛的处境,四天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煎熬,现在他终于可以接她回来。
夏沐濋刚到行宫附近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即便是夜晚之下,他是不会认错人。他翻身下马,避开行宫附近可能的埋伏,来到那人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他问。
那人还在想行宫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就听到身后人问话。他下意识抽出长剑,与身后的人对峙。
夏沐濋一惊,拿起扇子挡了几个回合,待那人看清来人的面容,才停下来。
“沐王爷?”那人诧异看到的人,他转身看了一眼行宫高墙,不解的问:“你现在才查到此处?”
夏沐濋收起扇子,不与争论:“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本王?”
“是千烛的好友,还是——”夏沐濋的目光一凛:“鲁朝新任太子身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唐佑。
唐佑接到唐路送来的消息后,立即动身马不停蹄的来到齐越上京。却不成想,岳千烛已经被绑架多日,夏沐濋居然没有营救成功,并且还在此地相遇。
“我倒是想问问你,她被唐路绑架多日,你干什么去了?”唐佑的语气满是质问。
夏沐濋心凉,这一点他无法反驳唐佑。
秦绍星是看不惯自家王爷被唐佑质问,心里还怀恨唐佑曾经是鲁朝细作的事实,开口呛道:“我家王爷有我家王爷的打算,鲁朝太子还是不要多话才是!”
刷的一声!一直没有说话的于良,已经将剑架在秦绍星的脖子上。
秦绍星没想到于良会这么做,但是他也是不要命的,不在乎这一把剑:“行啊!有本事杀了本将军!我倒要看看,你鲁朝太子是不是遗传性的残暴不堪。”
“够了。”唐佑叫住于良当真要下手的剑:“于良,把剑收回去。”
于良不。
“收回去!”唐佑说:“这是命令!”
于良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剑收好。
夏沐濋没时间与唐佑废话,借着月色,他看向不远处的行宫高墙:“唐路的目的就是要逼你现身,以此杀了你夺回太子之位。而你做为鲁朝新任太子若是死在上京城,千烛和本王就站在旁边,肯定于此事脱不了干系,本王和千烛必定要为你的死负责。”
“杀了你,牵制本王,一石二鸟。即便他走投无路,也会算到如此地步。”夏沐濋说:“为了不让他计谋得逞,今晚你还是不露面的好。本王会将她救回来。”
唐佑觉得好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考虑两国纷争,考虑唐路目的!千烛的性命就握在唐路的手里,你还有闲心想这些!”
“这是千烛给我争取的时间,你说我该不该想!”夏沐濋低吼出来:“千烛用命和鲜血为我争取安顿后方的时间,我要是不安排妥当,我会对不起她。”
唐佑怔住。他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才是好笑。他没想到岳千烛可以为了夏沐濋坐到这种地步。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岳千烛不是向来都会为别人考虑吗?她为夏沐濋考虑至此,又有什么不可能!更何况,她心甘情愿的会为夏沐濋考虑至此。
“你现在要怎么救她?”唐佑问。
夏沐濋还没有说话,就看到宫林从远处走来。他们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宫林知道。
宫林对夏沐濋和唐佑同时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他看到两人,直接说起里面的情况:“唐路已经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宫林看向的是唐佑:“为了威胁你,千烛已经被他关在牢笼之中,等着你呢。”
夏沐濋和唐佑相视一眼,由此可见,前几日,岳千烛并没有受到危险。
“不过。”宫林咬紧牙关:“这个牢笼是被放在外面!不出两个时辰,她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夏沐濋心头一紧,呼吸困难!
唐佑立刻对夏沐濋说:“那还等什么?只有我去!唐路才能放人!”
“你觉得,唐路会放人吗?”夏沐濋逼自己保持理智:“我这次就没打算让唐路活着!”
他本人和他的神远军早就做好准备,救回千烛,杀了唐路!
唐佑低吼道:“现在你不怕唐路死在这里了?”
“不是有你在吗?”夏沐濋反问:“鲁朝太子在此,死了一个流亡皇子还算事吗?”
“但是此举十分危险!要是将唐路逼急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出的出来!”唐佑太了解唐路了,他绝对会给自己留后路,在这之后他一定有后手!
“你别忘了!六年前由州劫难,他即使没有杀成你,仍然吊着你这么多年!夏沐濋,别硬碰硬!”唐佑提醒夏沐濋。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人质,同样的雪夜。
六年前是由州沐府,六年后是城郊行宫。六年前沐凝为了大义惨死,六年后夏沐濋做不到让岳千烛为他牺牲!
“我已经让他多活了六年。”夏沐濋整理着手腕衣袖,最后检查手中的扇子:“在他伤害到千烛之前,我就会先杀了他。”
说罢,夏沐濋头也不回的向行宫的方向走去。
“你——”唐佑不想让夏沐濋激怒唐路,他的策略是稳住唐路救出岳千烛。可是夏沐濋非要选择强行救人,他担心会对岳千烛不利。
唐佑叫住紧随夏沐濋身后的宫林:“你赞成夏沐濋的做法?”
宫里停下,回头对唐路说:“放在以前我不会同意夏沐濋拿千烛冒险。但是现在不同,千烛危在旦夕,我们要在时间里抢人。”
以前还可以慢慢部署,做到万无一失。但是现在岳千烛就被唐路关在囚车牢笼里,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和黑暗的绝望。她是个刚刚出了月子的女人,她经不起风寒。更何况,她为了血书已经失血,这样的岳千烛体力是撑不住的。
宫林虽然不喜欢夏沐濋的做法,但现在是救岳千烛唯一的办法,他只能同意。
“我知道了。”唐佑说着大步跟上夏沐濋,说:“目前最好进入行宫的办法,绝对不是现在这般鲁莽。”
唐佑走到夏沐濋的旁边,一同向前走说:“唐路要见的是我,我去叫门拖延时间。你等你的人到。”
夏沐濋顿步,看着唐佑头也不回的带着于良向行宫方向走去。
秦绍星在夏沐濋耳边说:“王爷,唐佑说得对。”
既然要直接救人,为了万无一失,就要等到神远军来。
夏沐濋垂眸,想了一下,向旁边走去。
“王爷,您做什么?”秦绍星赶紧跟过去。
“翻墙!”
唐佑来到行宫。
行宫门口的守卫似乎早就料到唐佑会来,手握兵器,侧身而立,收起他和于良的兵器,给他让路。
唐佑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身后空无一人就知道夏沐濋应该是去到哪里去观察行宫院子了。那他也就可以将兵器交出,没有后顾之忧的走进行宫。
随着举着火把的守卫带路,他终于来到行宫寝殿外的院子。寝殿大开,唐佑能够看到灯火通明的殿中,唐路正在此处饮着热茶。
在院子的另一侧,看到了囚车。牢笼被黑布罩着,但还有一个衣服衣角露在外面。不用多说,这个衣角就是在提醒他,岳千烛人就在里面。
唐佑看向不远处的唐路,直接问道:“既然我人已经来了,三哥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殿中的唐路能够听请唐佑说的话,他拿起茶杯走出寝殿,笑着不接唐佑的话:“四弟,我们很久没见了,要不一起喝个茶?”
“别跟我废话!”唐佑说:“我人已至此,你该把人放了。”
唐路闻言哈哈大笑:“岳千烛说,你不会因为她的威胁来到此处。本殿下多想告诉她,她说错了,你不仅来了,还真是单枪匹马的来了!”
“你说什么!”
砰的一声!
唐佑立刻回头看去,就看见于良被两个守卫控制,单膝下跪,两柄长剑抵着他的脖颈。他满目血腥的看向唐路。
唐路一笑:“你不用这么愤恨的看着本殿下。我这是在帮你清理门户,这个奴才能背叛我,将来就会背叛你。还是提早下手,才能有备无患。”
“唐!路!”
“哦,对了。”唐路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岳千烛说,你来了。”
唐路很是可惜的看向被黑布遮住的牢笼:“她晕倒了,什么也听不见!”
“混账!”不远处的高墙之上,秦绍星低头咒骂一声。他看向旁边的自己王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直在忍着。
不远处的唐佑依旧与唐路对话。
他忍着愤恨说道:“你就不怕她死了?她若是死了,这步针对我和夏沐濋的棋可就不管用了。”
“无所谓啊。”唐路无所顾及的说:“反正你也逃不掉,她的作用就已经结束了。不管她是生是死,夏沐濋都不会放过我,那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唐路!”唐佑终于忍不住:“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岳千烛可不是其他人!从她岳家成为我的棋子之后,她也是其中的一员!我倒是要问你!”唐路指着牢笼问:“当初让你杀死从仪元观下来的她,为什么没有杀死?”
“你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带来多少祸端!要不是因为她,夏沐濋就不会现在对我出手,岳家案就不会重提重申,我安插在上京城的眼线也不会折了大半!”
“是你没有杀她!”唐佑向前一步:“是你当时用仪元观的眼线救她,也是你将她的存在抹了去!因为夏沐濋没有死在你手里,你要拿岳千烛作为后手继续针对夏沐濋!只是你没有想到夏沐濋早就是不是当时的他,他会隐忍,他更冷血,他做事更会前后算计!”
心高气傲的唐路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比他更会谋划,他立即反驳道:“才不是!夏沐濋心软无能,当年夺我城池只是蛮力,他只是一倒,黔地三州府不就是我的了!岳千烛是他的死穴,这辈子都是!”
“但你别忘了,他伤愈之后直接夺回了三座州府!他就算只用蛮力,还是打的你的兵溃不成军!至今黔地难民营里还关着老弱妇孺,这些都是你带兵不利的罪证!”
“你给我闭嘴!”唐路彻底被激怒:“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他夺我土地,杀我将士,这是耻辱,这是鲁朝的国恨!你!居然帮着一个刽子手说话,这就是朝中那些老头选出的新太子嘛!”
唐佑用余光看向牢笼,牢笼之下就是昏倒的岳千烛,他都如此用力的喊了,牢笼之中的人还是毫无动静。唐佑还是担心,里面的人已经不是昏倒那么简单。
唐佑轻笑一声,向前行走,步步紧逼。在他身后除了一直看着他担心他的于良,其余守卫都提着武器在后面缓慢跟随,只要唐路下令,他们会立刻挥刀而上,用他们主仆鲜血助他们的主人重夺太子之位。
唐佑早就知道身后的人会杀他,可他已经不在乎了。擒贼先擒王,他想保下自己和于良的性命,就要先将唐路抓到手里。
“三哥想要太子之位,我随时都可以给你!”
“你说什么?”唐路看着唐佑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
唐佑稳步向前:“我说太子之位我不要了,为了这个位置,死的人太多了。”
“大哥是病死的吗?”唐佑质问:“二哥是因为拒不认罪被你杀的吗?”
唐路没少看过唐佑此时的眼神,狠毒具有杀伐之色。他想要往后退,但是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瞬间想起两位大哥的模样。大皇子死于毒杀,二皇子自认罪状还是被他亲手杀死。他手里的两条兄弟性命,注定让他从今以后每每生活在噩梦当中。
“你——”唐路谨慎:“知道了?”
唐佑一路走一路说:“你以为你太子之位真的是我抢来的吗?不是!是你作恶多端,残害手足,自作自受!”
“太子位都是鲜血和白骨!”唐佑走到显然已经慌乱的唐路面前:“你该死!”
银光一闪!唐路没看清唐佑的脸,一把冰凉的匕首就抵在他脖颈上。唐佑迅速饶过他来到他的身后,一把匕首随时能要了他的性命。
下面的于良见状,挣脱守卫的压制,迅速起身,反手抽出临近守卫腰间的长剑。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不想他死的人都住手!”唐佑大喊,控制住局面。
唐佑被当作人质,他扬起下巴,来躲开一些匕首:“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能跑的了?”
“我能不能跑得了,不是我说了算的!”唐佑在他耳边说:“你得问问岳千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