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是他们吗?
夏恪群缓缓的看向已经宣告对手的夏沐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面上看不出喜色和忧愁,依旧难以察觉他的神色。其实夏恪群应该早就意识到即便夏沐濋对储君之位没有兴趣,但是以他的权势还是会能够左右储君的选择。
只是夏恪群以前刻意忽略了黔地夏沐濋的存在,可是现在他无法忽视。正如夏沐濋自己所说,他做过那么多可以被父皇责备被百官弹劾的举动,可依然权势不倒,毫发无伤。
以前的夏恪群以为是沐家的原因,可是现在沐映行已经入狱,沐家这颗大树将要倾倒。然而夏沐濋依旧可以呼风唤雨,他不上朝但朝中人没有可以对峙他的人。
夏沐濋说:“明日,本王就会上朝。”
什么?夏恪群大惊。
“既然百官对本王有意见,想要弹劾本王。本王若是不出面岂不是让各位同僚没有目标对峙?”夏沐濋看向薛清平说:“薛国公,你认为呢?”
又没接冯恒出来,又没有能够威胁他交出红纱军大印,薛清平的两次试探可谓是全部失败。他还有什么话能够阻止夏沐濋的反问呢。
“沐王爷是朝中王臣,想不想上朝,想什么时候上朝都是可以的。”薛清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客气。
夏沐濋倒是选择与他客套几分:“薛国公有督察百官之责,本王可是在国公的督察之内,只要有国公的肯定,本王这朝才去的放心啊。”
“沐王爷手握兵权,文武百官哪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岳千烛听着他们的对话无语到可笑,视线不下心扫过夏恪群却发现他正看向自己。两人没有多少的交集,上次的交集还是夏恪群在向她大言不惭的讲述她没有成为他的妾侍的遗憾感。可是现在的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原来最游刃有余的夏恪群现在不得不面临着窘境,原来最游离在外的沐王府却成为他们最摸不清的关键。
夏沐濋与薛清平有说了几句有来有回的无关痛痒的对话,薛清平就带着夏恪群离开了忘月轩。
岳千烛无奈的笑了笑:“他们还没问我昨日庆华殿的事呢。”
“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知难而退了。”夏沐濋慵懒的躺在地上的软榻上,与他们之间兜兜转转,有些浪费精力。
“按照薛清平的风格,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今天能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岳千烛说:“你现在可是与他撕破脸面了。”
两人看似只是简单的聊聊,不过这里面已经彻底开始划分立场。以后见面应该是连演都不会演了。
“只是迟早的事。”夏沐濋漫不经心的说。
岳千烛坐到夏沐濋的旁边,低头看着他说:“你明天真的要去上朝?”
夏沐濋抓住岳千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心。
“去看看兵部到底是什么胆子趁着舅父不在,对我弹劾。”
“你终究还是在意的。”
“兵部是舅父的心血,我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夏沐濋不怕被弹劾,但他厌恶有人趁着舅父不在将他的兵部弄得乌烟瘴气。沐映行不在乎权力,可是在这纷杂的朝中他必须要拥有权力,兵部是他唯二在乎的地方。夏沐濋既然要保护元帅府的生机,自然要保护舅父的兵部,他是不会让兵部趁乱成为薛清平的旗下鬼魅。
夏沐濋脸上的倦意藏不住,岳千烛看着甚是心疼。他看似各处游走并未对任何一方做出打击,可是他要站在漩涡之中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和敌意,他一个定海之珠,牵制着任何对元帅府和沐王府有害的一方。他现在站在风暴之中最安静的地方,同时也是站在风暴之中最会被拉扯的危险边缘。
岳千烛轻触夏沐濋的眉眼,夏沐濋顺着目光看过去,勾起嘴角:“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厉害?”
“你以前也很厉害。”岳千烛微笑着。
“是不是又觉得我这人挺狠的。”
“是啊,对敌人狠,对你自己也狠。又是抗旨带兵又是私拿帅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岳千烛越说心里越怕,可是脸色还要保持平静不能让夏沐濋看出自己的慌张。
夏沐濋任由岳千烛摸着自己的眉眼,说:“可我始终做不到对你狠心。”
岳千烛的手一顿,双目含情。
“千烛。”夏沐濋说:“其实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一直忍着没有你的四年时间,忍着对沐凝姐姐报仇的决心就是为了今天,将当年所有害过我们的人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我给自己留了一条无法逆转的后路,这条路或许会保住我和沐王府的命运,可是走下去必定会异常艰险。”
“如果两年前你没有回来,我会很满意我做的那个决定,并且坚定的继续走下去。可你回来了,你还喜欢着我,我们走到了一起,还共同孕育了一个生命。我很贪心,我想完成我夙愿,也想与你一起安安稳稳的长相厮守。”
夏沐濋握住岳千烛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口处,将她两只手紧紧的握住,希望她能自己力量。
“所以我有点后悔当时的决定,我做不到割舍和选择。”夏沐濋顿了一下压制心里要返佣起来的悔意:“这次朝中会是巨变,我不敢承诺一定会是万事无碍,但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以自保为前提,我会挡在你身前,什么都不要怕。嗯?”
“你别说了,我听不懂。”岳千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夏沐濋紧紧的握住。她躲避视线不想在听夏沐濋的话,她真的听不懂夏沐濋所说的后路是什么,但是她已经猜到这是一条夏沐濋不得不自我牺牲的路。
不然他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不出承诺。
夏沐濋还有秘密,他身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压力。岳千烛知道,她能够看得出来夏沐濋一直背负这个秘密不肯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她。
岳千烛以前非常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藏,可是她现在并不想知道。自从被唐路绑架差点被冻死之后,岳千烛就变得异常的胆小,她不怕死,她怕死了之后放不下夏沐濋和宁儿。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爱,她不能失去他们任何中的一个。
所以岳千烛什么都不问了,她不想听到任何她都会担心失去的话,她不想知道。
“千烛——”
“你别说了。”岳千烛打断他,手指开始颤抖。
夏沐濋握着她发抖的手,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悲观可能吓到她,立刻坐起身抱住她:“吓到你了。”
岳千烛已经尽力的保持镇静,可是失败了。她顺势抽出手跪直身子双手环住夏沐濋的脖颈回抱着他,软软糯糯的嗯了一声。
现在的岳千烛已经习惯依靠夏沐濋,在他面前已经坚强不起来了。
夏沐濋轻轻拍着她的头给她以安全感:“刚才是我固执了。”
岳千烛不知道该说什么,向前凑了凑只知道抱着他。
夏沐濋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让岳千烛如此的担忧,兴许这几日的艰难困苦让她心有余悸。不过,他是不会让自己的最坏打算发生的。
这边夏沐濋还在无声的安抚岳千烛,突然听到门口的急传:“王爷,王妃,圣上请您们立刻入宫!”
······
初仁皇帝是在皇宫的一处闲置的宫殿等着唐路的,这次他的身边只带着万里公公,还有一直参与其中的叶适言。不仅如此,就连最不可能出现在齐越皇宫的唐佑也出现在这里。
唐佑终于等到被齐越皇帝邀请进宫,并且还是叶适言亲自来请带路。他早已经做好面见齐越圣上的准备,早就把他要与齐越交好的想法打好腹稿。
只是他没想到,唐路会被带过来。看来旁边的初仁皇帝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夏沐濋,让他放人,事发突然,连通知他的机会都没有。亦或是,连夏沐濋都没有想到,他的父皇会如此大胆的私下在皇宫中召见鲁朝的新太子。
唐佑双腿交叠的喝着茶,看向对面一直站在一旁的叶适言,趁着唐路还没有到之前,开口问道:“上次见面之时,我对叶大人表的交好诚心可是告知了贵朝圣上?”
初仁皇帝就在高位坐着,唐佑直接问叶适言而不是旁边高位上的初仁皇帝,明显是要装作那日宫外见面,他并不知初仁皇帝在场。
叶适言猜到唐佑的想法,双手搁置身前的回道:“太子殿下的诚心下官已经悉数告诉圣上。”
唐佑微微侧身抬头看向高位的初仁皇帝:“不知圣上对我的诚心可是满意?”
初仁皇帝不是没有亲自与鲁朝君主打过交道,在他看来废太子唐路更像现任的鲁朝君主,至于眼前这位新太子,他尚且没有发现他的特点。不过看在他诚心诚意来交好的份上,初仁皇帝对他还是十分的客气。
“太子的诚意朕已经感受到了,能够自断废太子在我朝朝中的最后一颗棋子,太子这次可谓是壮士断腕。”
“圣上过奖,我只是表达我的诚心,也是想告诉圣上,我那不争气的哥哥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至于断不断腕,可就与我无关,那是他的棋子不是我的。当然,我也不会在齐越朝中安插什么棋子,此等行为过于下作。”
如果说安插棋子是下作,那作为鲁朝在齐越经营眼线网的主谋,唐佑可是没好哪去!
初仁皇帝客气的哼笑一声:“既然太子认为此等是下作,那你又如何来掌握我朝的信息?”
唐佑客气的笑道:“我为何要掌握贵朝的信息?”
“我谋得并不是朝局,谋得是一个合作。”唐佑说:“只要圣上能够与我朝开诚布公的合作,对我以及我作为储君的身份认可,这便是够了。”
唐佑毫不隐瞒的说出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齐越的一国之君认可他在鲁朝的太子之位。给鲁朝的朝堂和众臣看看,他唐佑不仅得鲁朝的民心也得齐越的圣心。
唐路的交好手段是迂回各国,认为经济基础是前提,能够达成合作便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事实证明,这个办法行不通。共同利益是最快也是最脆弱的方法,一旦共同利益消失,那合作关系也就自然的终止。
就像南商的突然变卦,一心想与南商权臣搞好关系的唐路吃了一个大亏,眼睁睁的看着南商与齐越交好,这就是唐路能力被朝中大臣质疑的转折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鲁朝与齐越多年的国仇家恨,只要这等血海深仇隔在中间,鲁朝和齐越之间是用于都可能真心实意的交好,都是表面功夫。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祸是唐路闯的,两国关系是唐路搞僵的。现在唐路被废,唐佑上位,唐佑与齐越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他曾经是鲁朝在神远军细作这一个事实。现在唐佑就将同样是细作的最关键人物送给初仁皇帝,主动承认当年的自己被人利用,为的就是与齐越交好。
仅此而已。
初仁皇帝与唐佑的交往不深,不过目前还是很欣赏他的:“你一点也不像你的父皇,反而像你的祖父。”
鲁朝去世二十年的老君主,记载在鲁朝历史上的一代明君。初仁皇帝年少时在黔地与鲁朝打交道的时候正是鲁朝老君主的在位最鼎盛的时期,故而多有了解。唐佑这般心直口快,坦荡自如的样子是像那位贤君。
鲁朝将来交给他的手里,不愁不会起死回生,二度繁荣。
“能够被圣上如此夸奖,晚辈感谢。”唐佑的态度一直都很谦卑,很搏好感。
就在这时,唐路被秦绍星押解入殿。秦绍星先是行礼,看了一眼唐佑后,将唐路蒙着眼睛的黑布撤下。
一路上都不见光昏倒的唐路被撤下黑布时,眼睛一直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恍惚了一下。待他能够看情人的时候,先是看到了一直想见的初仁皇帝很是满意,随后就看到一边翘着二郎腿坐着的唐佑,脸色瞬间铁黑下来。
“你居然在这!”唐路看见唐佑,咬牙切齿好生气愤。
唐佑冷哼一声:“先来向齐越圣上行礼才是,三哥别是忘了礼数。”
唐路心中愤恨,好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了得到齐越的支持,唐佑还真是做到卑躬屈膝!
“不是没有忘记礼数,而是没想到四弟还好好的活着。怎么?齐越沐王没有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