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北门大开迎接今日来参加年宴的众臣。
被嘱咐过的苏惟正头昏脑胀的跟着岳千炀下了马车。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宫门,本来是兴奋蹭着请柬来参加年宴的美好心情全部变成了担忧。
岳千炀向前走两步听到身后的人叹息声,停下问道:“乐安?怎么了?”
“我知道今天的任务会很艰难。可是沐王表哥没有说明那么多,我始终是悬着一颗心。”这才是苏惟最没有底的地方。不知道前因只给他们后果,他很难的。
相比苏惟的担忧,岳千炀看得很开:“我们还没有强大到足够可以与沐王和安和王一同谋划的程度。”
苏惟又深深一叹:“我只是不敢相信,今天这里竟然是个龙争虎斗的地方。”
明明是吃好吃的地方呀,怎么就没有食欲了!
岳千炀看着宫门,说:“这里不一直都是龙争虎斗的地方?”
宫闱之内,哪个人不是拼得个你死我活才站在现在的地方,脚下的脚印谁不是踩着人血呢。
“走吧。”岳千炀这次走在前面,停在宫门搜身处,张开双臂让禁军搜身。
苏惟跟过去,同样展开双臂:“这次居然这么严格。”
“以前不是吗?”
“以前我都是在后宫直接过去的,没有走过宫门。”
禁军搜身完毕,并没有发现毒药或者是武器,拱手道:“请二位出示请柬。”
岳千炀从衣袖里拿出请柬,禁军确认后才将二人放行。
两人并肩向前走,时不时的说点闲话,突然从他们身后闪出一个人影,大冬天的抹着汗向前疾走,看着就是不太正常。
苏惟叫住他:“冯大人,这么匆忙赶着去做什么?”
冯恒顿住,他的目光中闪现一丝慌张,咽了口口水,回身笑着行礼:“下官见过苏世子。”
苏惟嗯了一声介绍身边的人说:“这位是黔地淮州侯府岳家岳小侯爷。”
“这位是京都衙门的冯恒冯大人。”苏惟继续介绍冯恒给岳千炀,随后伸手挡住嘴巴在岳千炀耳边轻轻唇动:“他是薛国公的人。”
岳千炀以前是听说过冯恒这号人物,不过仅限于京都衙门。没想到他还是薛清平的狗腿子。
“岳小侯爷的名声如雷贯耳,下官今日一见,实在是幸会。”冯恒又给岳千炀躬身行礼。
按照品阶来说,岳千炀的品阶可是够不上冯恒的京都衙门,冯恒之所以这么客气其实就看在他背后的沐王府而已。在现在的皇宫里,沐王小舅子的身份可是比他岳千炀本身的名号要响的多。
岳千炀看破不说破,既然这个身份可以方便他行走,他也不在乎被冠什么身份。尤其是看往来的人,估计也有不少等着与他说上几句话。
“冯大人客气。”岳千炀客气的回一声。
苏惟笑着说:“我说冯大人,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精进了。”
“下官只是有感而发。”
苏惟挑眉笑而不语。
岳千炀道:“冯大人,你出汗了。”
冯恒目光一皱,摸了摸额头果然还有汗渍,他不自在的说:“下官来的时候赶得急了些。”
“哦。”苏惟说:“冯大人可是要整理好衣冠才是,别在同僚面前闹出笑话。”
“苏世子说的是。”冯大人行礼:“下官先告退了。”
“嗯。”苏惟摆手放冯恒离开,待他离开后,苏惟一直微笑的脸冷了下来:“闻到了吗?”
岳千炀点头:“火石的味道。”
“这附近可是没有需要这么多火石的地方,他身上的味道来的蹊跷。”
“这附近有。”岳千炀面向前面看着冯恒的背影说道:“听说红纱军军中的弓箭手正在练习火球射术。”
······
宴请大殿的后院一片热闹,不仅有各位大臣,就连大臣家的夫人和贵家小姐也都请来。岳千烛看向不远处正在维系现场的贺寒嘉,两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岳千烛看向高位,沐映竹与薛素美两位娘娘正在招待女眷,场面异常的和谐。
岳千烛找到长公主夏艺青,借口去前面看看。夏艺青点头,嘱咐她万事小心。岳千烛应下去到前殿。
前殿的守卫是贺寒生,按照原来的守卫计划现在在这里的应该是陈致。不过陈致不知怎么还是与贺寒生调换场所,他先去部署流芳殿的守卫。贺寒生不清楚,但是岳千烛明白的很,陈致这是去勘察地点,顺便摸清路线。
“贺将军与贺夫人来了,你不去看看?”岳千烛站在贺寒生旁边说。她看见贺寒生的父母已经到了,并且被两宫的主子都视为上宾。
贺寒生的视线扫过每一处,说:“末将公事在身,不便过去打扰。”
岳千烛说:“我不明白,既然贺将军与贺夫人都来了,为何赵姐姐不在?”
贺寒生这下才收回视线,顿了一下说:“她还不够资格。”
“我可不认为朝中二品将军家的女眷,贺家的贺少夫人,没有资格。”
“那沐王妃呢?”贺寒生不答反问:“认为今日的场合您有资格在这吗?”
岳千烛愣住,没有回答。若是论年宴她自当是有资格的,不过说是今日的年宴怕是任何女眷都没有资格。不是因为男女之别,而是因为这场年宴是很大一部分人的最后的晚餐,她们不需要来见证这种血腥。
“你做的对。”岳千烛松了一口气:“赵姐姐不适合今天晚上出现。”
贺寒生没有说话。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他能从很多细节中发现问题。从他被调入宫中做守卫开始,庆华殿与两宫之外都是由贺家军亲自把守,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圣上已经不信任禁军,不得不动用贺家军。
这几日他守着庆华殿,也能够看出来频繁出入庆华殿的大臣络绎不绝,同时后宫两殿圣上也不曾去过。整个皇宫正用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运转。
昨夜。圣上只是点名让他一人守卫,不得惊动任何人,这其中的隐晦就能难说清了。不过贺寒生敢肯定一点,今晚不是一个普通的年宴这么简单。
贺寒生看向不远处向这边来的大臣们,眼睛微眯,说道:“沐王爷来了。”
岳千烛刚刚在晃神,听到贺寒生的提醒应声看去,果然看到了夏沐濋。夏沐濋今日穿的不是私服也不是官服,而是他的沐王黑色金纹蟒袍,黑玉冠竖起他的墨发,整个看起来沉重更甚,但也更加稳重。岳千烛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沐濋这身装扮,心头一动。
走在宫道的夏沐濋感觉到前方不远处的目光浓烈,他停下看向不远处,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亭亭玉立,让他移不开眼睛。
两人相互看着,向各自走进,一步一步走进对方的心坎里,带着雀跃与暖暖的心意,只是两人的双手相接,才停下砰然的心动,化为喜悦。
夏沐濋歪着头看着今日盛装的岳千烛,笑着:“我多希望你我大婚之日你也这么好看。”
岳千烛刷的一下脸色发烫,轻咳一声,故作埋怨的说:“怎么?我以前不好看?”
“不是。”夏沐濋说:“只是以前是十分心动,今天要比以前又加了一分心动。”
“油嘴滑舌。”岳千烛笑夏沐濋的油腔滑调:“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嗯——”夏沐濋回手握住岳千烛的一只手,两人向大殿走去,说:“可能是无聊的时候看你留在家里的话本,在上面学的吧。”
岳千烛瞬间尴尬。
那些书?可是能随便就教坏小孩子的,夏沐濋不会被侵蚀了吧?
“你一直都是读兵法的人,那些书该扔就扔吧。”岳千烛心虚,不过面上一定要故作大方,不然会被夏沐濋嘲笑的。
夏沐濋怎么感受不到岳千烛的羞涩,故意说道:“扔掉多可惜。冬云还要好好研读,将来也要写一本叫什么——”
夏沐濋夸张的想了想说:“对了,叫《绝美王夫只爱我》的话本,说是要以你我为原型。”
“······”
有墙吗?岳千烛想一头撞死!这是鬼东西?还是绝美王夫?还要将她和夏沐濋做原型?小丫头是疯了吗?
岳千烛嘻嘻笑着:“小姑娘字都没认全呢,哪会写话本子。”
夏沐濋:“她现在在府上与李管家正在好好的习字,我看她很是认真,决定等我们回去凰城,专门给她请一位教书先生。”
“不用这么麻烦吧,冬云可是不喜欢学习。”岳千烛心里哭唧唧,她不是有意这么形容可爱的小冬云的。
夏沐濋摇头说:“但是她的求知欲现在非常强烈。而且她已经对我说起过这个喜好,她是你的大丫鬟,写书也是学习的一种,我会全力支持她。”
“不用!真不用!”
“什么?”
岳千烛灵机一动:“我是说,等回去黔地,我教她学习。”
她就不信了,有她看着,冬云还能去写那么尴尬的话本。
夏沐濋反对的嗯了一声:“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有什么事?”
夏沐濋扬起自己的右手腕,长袍滑下露出那一圈红绳。
岳千烛瞬间了然,立刻松开夏沐濋的另一只手,想用两只手去解开那根当时不知道抽什么邪风去求的红绳。
“我要解了它。”
夏沐濋笑着抬高手,让她碰不到:“不行哦。”
“不行也得行!”岳千烛向上跳,伸手去抓夏沐濋的手腕。奈何夏沐濋的个子不矮,她一身的华服沉重的很,怎么样都跳不起来多少。只能像个小鸡一样蹦来蹦去,却怎么也飞不高。
夏沐濋一手虚放在岳千烛的身后,保护她不让她摔倒,一手继续举高,甚至为了躲避她还会微微的转动身子,逗着她玩。
来往的都是来参加年宴的大臣和妻子,他们所有人都看到沐王爷与沐王妃如若旁人的玩闹,沐王妃像是要抓什么,而沐王爷却只是将她圈在怀里,满眼的宠溺。
苏惟咬着梅花烙从大殿里走出来想要吹吹风,当下就看到台阶下腻味的两人,一口酥饼没嚼好,生生卡在嗓子里,咳嗽不止。
“你没事吧。”
苏惟正咳嗽着就听到身后是好友的声音,他立刻转身用没有拿着梅花烙的手转过岳千炀,推他向里面走:“快走快走。”
岳千炀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就被一直推着:“怎么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苏惟可是一直听说有姐姐的人一般都对姐夫有一种敌对感,要是被岳千炀看到这一幕,这家伙再生气可就不好了。
“非礼勿视?”岳千烛越听越糊涂。
“对对对。”苏惟将好友推回大殿,随便找个理由:“快带我找水喝,我要噎死了。”
那对差点将苏惟噎死的男女还不知道他们已经伤害了一个少年,还在继续玩闹着。
岳千烛最后无力说:“算了,我不要了。”
说完岳千烛就不再跳起来,伸出的手刚要落下收回却被夏沐濋握住,随后就看到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手指,十指紧扣。
阳光下,夏沐濋手腕上的红绳十分闪耀,岳千烛手腕上的红绳也因为衣袖的落下而显现出来,一对情迷,一个心愿。
岳千烛抬头看着紧扣的双手,另一只按在夏沐濋胸口的手仿佛能够感觉到他规律的心跳。她最美好的一切啊,正在一点一点的实现呢。
夏沐濋将相交的双手放下,顺势抵住她的腰身,向他这边靠拢。
岳千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正被夏沐濋交叉紧握抵在自己的身后,手指间的温热无不传达出他的柔情和温度。她被夏沐濋拉到他身边,亲密无间,只需要抬头就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空气正湿润她的眼眸。
“我想——”
夏沐濋想吻她,想了很多天,想的彻夜难眠。他更想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在皇城之处,在众人的目光中,宣告他的主权。岳千烛一直是他的,哪怕隔着家国情仇,哪怕曾经被万人阻止,哪怕差点生离死别,那些都已经过去。
她是他的,她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岳千烛这次没有躲避和拒绝,反而是用空出去的那只手抚摸他的脸颊:“你想什么?”
“我想——”
吻你这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岳千烛早已经用实际行动吞下了这两字。这一次是岳千烛最为勇敢的一次主动。
如果说,她六年前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给了夏沐濋是因为害怕就此别过的悲伤。
如果说,两年前她的再次主动,是为了愧疚和对夏沐濋的无限抱歉。
那么这一次,她就是向单纯的告诉夏沐濋,她接受夏沐濋无时无刻的爱意,证明自己对他疯狂的喜欢。
她直接覆上夏沐濋的双唇,当着众人的面,有苍天大地为证。
她不仅是他的,他也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