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本来的宗旨就是不做言语,看着眼前的大戏,由圣上来解决一切繁杂。可是她现在无法再沉默下去,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弃沐家而不顾。所以她站出来要与薛清平就眼前的证据对质一番,既然唐路不见了,现在能够作为人证将薛清平治罪的只有她了。
而她正是最有能力也最有欲望想要薛清平倒台的人!犯岳家的人,她一个都不能原谅!
岳千烛站出来,惊讶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岳千炀也想要站出来与姐姐一起承担,却被苏惟按住,低声说:“你别忘了,你我的任务。”
“可是姐姐——”
“岳姐姐会看着办的,沐王表哥在,他不会让岳姐姐吃亏的。”苏惟此时非常冷静:“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起装死!”
岳千炀与苏惟因为没有饮酒所以并没有中那可以松软筋骨的药,他们的体力和脑力都充沛的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掩人耳目,他们现在也要装作中药的样子,虚弱而动弹不得。
现在岳千炀要是站出去,不仅帮不上岳姐姐什么忙,还会打草惊蛇影响后面的计划,得不偿失。
岳千炀被眼前的状况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现在有苏惟的提醒立刻冷静下来。没错,他要做的是帮助姐夫一举歼灭奸臣,现在还不是他暴露的时候。
目光回到殿前。
初仁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岳千烛的坚定,这是这一次,他明显看到岳千烛眼中的怒火和杀气!在她心里,岳家二老的死和岳家的覆灭完全取自于唐路与薛清平的合作,是他们想要朝权却选中了毫无关系的岳家。是他们改变了岳家所有人的命运,操控着他们的生死。
要问到底是谁想要致薛清平于死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及岳家姐弟的坚决。
岳千烛表明完自己的心迹,看向夏沐濋,示意让他收手。
夏沐濋吃疑的看着岳千烛,说好的不会贸然出来参与今晚的宫宴,为何她还要站出来?
“沐濋。”岳千烛不想让夏沐濋再在宫中做出违抗圣命的事,摇头恳请道:“收手吧。”
夏沐濋沉默的收回剑,剑花一挽直接将剑插回拔出的剑鞘。他站在岳千烛的身后,保护着她,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薛清平的动作。
见到夏沐濋肯收手,岳千烛才能够放心。她抬起头继续说:“臣女被鲁朝废太子绑架之时,亲耳听到唐路所言。他与薛国公早在很久之前便相识,他们利用我岳家制造通敌叛国案,唐路因此制造由州劫难,用黔地三座州府换他太子之位。薛清平则利用此案,换得一众大臣的平步青云。他们都是以我岳家为跳板完成他们的政治目的。”
岳千烛语气坚定,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并没有往事而心疼动摇。但是,夏沐濋知道她很痛,只是,面对不能改变的事实,她早已经变得刀枪不入,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不过就是将真相彻底摊开在众人面前,让宵小之人得到该得到的惩罚。
“这些证据中有臣女写的血书可当证词。”岳千烛说:“相信圣上已经验明真伪。”
只要圣上审问过唐路,便能证明岳千烛呈上的血书都是事实。岳千烛相信,圣上敢拿出这份证据,就说明这份证词已经得到了验证。那么这份血书就是能够捅向薛清平已经薛党的利剑,一剑穿心。
夏恪群冲着岳千烛反对喊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被唐路绑架过?”
“父皇!”夏恪群抬头对圣上恳求道:“沐王妃一直因为岳家案对舅舅怀恨在心,她的话很有可能是落井下石,不可信!”
“大殿下!若是我被绑架的消息天下皆知,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岳千烛答复他:“就算是我没有死在唐路手里,也会死在配合唐路绑架我的人的手里!”
夏恪群咬牙低吼道:“休要乱语。这里是上京城,天子脚下,谁敢与鲁朝废太子有关联。”
“那就要问问大殿下了!”岳千烛步步紧逼:“你或是薛国公还与哪个鲁朝细作有过联系!”
岳千烛声音嘹亮,锐气不减。她早就憋住一股怒气无从发泄,唐路绑架自己同时威胁沐濋和唐佑两个人,还真是打的一副如意算盘,要不是这两人都是冷静的人,恐怕早就中了别人的圈套,变成沐王爷与鲁朝新任太子有关联。
岳千烛敢这么叫板就是知道圣上一直知晓自己被绑架的事。绑架一事在告一段落之后,岳千烛就私下拜托宫林去查谁伪装了苏侯府的人绑架自己,最后查到假扮苏侯府马夫的人正是京都衙门的人。
本来岳千烛还不明白京都衙门的人为何要冒险做此事,当夏沐濋告诉她冯恒就是鲁朝的深扎在朝堂的细作后,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冯恒还是一直听命于唐路,处处给唐路开道,接他入鲁朝行宫,给他便捷的上京地图,伪装苏侯府的人来接她,试图配合唐路制造夏沐濋与唐佑私下会面的证据。
只是唐路被圣上所俘之后,冯恒见唐路大势已去,便转头投奔信任太子唐佑,成为唐佑的走狗。可是冯恒没有揣测好唐佑的心思,像这种不忠不义之人肯定不会得到他的重用,所以冯恒成为唐佑与齐越修好的契机,取得初仁皇帝的信任。
“你——你什么意思?”夏恪群忽感直觉不好。
岳千烛只是瞟了一眼夏恪群,说:“我是什么意思,大殿下不可能不清楚。这么多年,难道大殿下就没发现您的舅舅很是异常吗?”
夏恪群顿时愣住。脑海里瞬间闪现的竟然是六年前舅舅让沐妃向圣上请婚的那一幕。那一天,舅舅说了他想借岳家弥补亏空的计划,也保证说他有一个姓唐的朋友会来相助。当时的夏恪群还是有一些疑虑的,只是他当时急着填补窟窿,没有问这位姓唐的朋友是谁,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姓唐的朋友或许真的就是当时的鲁朝皇子,唐路。
夏恪群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各有评说。
岳千烛在场面对圣上,字字铿锵:“臣女一家处在边境之地,与朝中素无往来恩怨。家父一直忠君忠国,发展淮州府,剿灭黔地匪,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曾想被他人利用陷入朝中争斗,甚至卷入鲁朝内政。”
“臣女不知,我岳家到底何德何能能够成为鲁朝太子和薛氏国公的踏板?为什么他们的仕途和政途要用我父母的鲜血?臣女感恩圣上能够为臣女家族重申翻案,但是现在得知我岳家遭此劫难的背后竟然有这番暗箱操作,臣女不服!”岳千烛俯身叩头:“请圣上为臣女做主!”
夏沐濋挑起衣摆,跪在岳千烛的旁边,请求圣上:“请父皇还黔地淮州府岳侯故去侯爷岳凌及夫人公道清白。”
沐王与沐王妃齐齐下跪为一桩旧案请命。这桩旧案不仅涉及到沐王妃的家仇,更是将薛清平置于死地,而这正好符合了圣上所求。
夏恪勤看明白脸色,站起身拱手道:“父皇。故去的岳侯爷虽然地处边境,但是得天下学子之心。岳侯当年被叛国罪定案之时,就有多人不信。岳家案被重申翻案之后,京中舆论四起,学子纷纷赞扬父皇的清白名目。现在人证物证都可证明岳家案另有隐情,还请父皇以民心为主,给天下一个交代。”
夏恪勤一站出来,殿中的二皇子一党纷纷应援。虽然他们都是有气无力很是虚弱,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附和中反而多了一份真挚的请求。只不过是证明清白是假,给与薛党重击事真。他们都能够看出来,这一次的薛清平翻身无望了。
殿中的局势一直都是圣上占主,随着岳千烛的对质与沐王爷的一跪,可是将现场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薛素美早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她的力气全无即便是想跪过去请求圣上也是有心无力,开不了口,只能期盼着哥哥有办法扭转局势。可是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做出那个最无能为力的选择吗?可是那个选择是背水一战,成了便是薛家的天下,输了可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殿上沉默片刻。
薛清平算是明白了,他无论说什么都已经废话。人证物证惧在,沐王府施压,二皇子附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狡辩。
“圣上今日拿出这些东西来,就是认定老臣通敌叛国陷害岳侯府了。”薛清平的语气镇定,不做任何抵抗:“也对,就算是其中证据有假,就算老臣因为不知而受到诬陷,圣上都不会认为老臣无罪!”
薛清平看着旁边的岳千烛,哼声道:“因为沐王爷与沐王妃还会老臣万劫不复!”
岳千烛没有回答,她撑着夏沐濋的手掌站起身来,走到一侧。对于杀害父母的仇人,她没有任何话要说,有的只有愤怒,可等着杀他的快感!
薛清平起身,向后看了看,回头说:“如果老臣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到场的人应该都是圣上精心挑选的吧。”
初仁皇帝不可置否:“还是薛国公了解朕。”
今日到场的除了零星的大臣,其余的都是薛党的党羽和二皇子的拥护者。只是大家都沉迷于年宴的喜悦,没有想到相熟的彼此和敌对的双方是圣上有意的安排。初仁皇帝手里薛党所有官员以及二皇子一党所有官员的名单。他只需要借助年宴将所有人请到这里来,命贺寒生包围流芳殿,就会让所有人留下看这场好戏。
薛清平知道大势要倒,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种时候的到来,确实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现在场上的除了圣上要清理的自己的党羽,剩下的人的存在就不言而喻了。
“圣上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储君的决定?”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屏息凝神,尤其是与储君之位最近的两位皇子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向沐王爷,他们都忽略了沐王爷也是储君之位的候选人啊。
初仁皇帝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从头到尾他都是一直镇定,即便涉及到江山问题,他也丝毫不见慌乱。而是说:“薛爱卿觉得,朕的储君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地一声雷,就算是再面上装作平静的众人,也跟着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在等着薛清平的回答,似乎他的回答就能够引出圣上的最后结论。
薛清平呵呵笑出声,没有作答,只是说:“圣上现在着急将臣治罪,莫不是因为时间不多了。”
“大胆!”呵斥的声音来在最近的夏恪勤:“你敢诅咒父皇!”
夏沐濋一直扶手岳千烛,本来他没有在意薛清平的话,忽然他感觉手掌一动,岳千烛的身体突然开始紧绷,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紧张,而她的紧张只是因为薛清平的这句话。
夏沐濋皱起眉头,将岳千烛半揽在怀里,眉头紧皱的看向圣上。
“住手。”初仁皇帝让夏恪勤退后,上前走了两步与薛清平面对面:“薛爱卿,你与朕交往多年。从年少到中年,从一腔热血到现在满腹算计,朕了解你,你也了解朕。你应该知道朕的江山要什么,朕的储君要什么!”
江山不想流血,朝政不可外戚,这是初仁皇帝的原则!
“你说朕是着急将你治罪!你可曾想过,是你着急先动的朕的底线!”初仁皇帝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他就是要当场治理薛清平以及他的一众党羽,他要弃了夏恪群,储君之位不是薛党的天下,将来的帝王更不能被薛党挟持。
“圣上!”薛素美大叫出来。她感应到了,她的薛家,她的群儿已经在在圣上心里判了死刑了!
“德妃!”初仁皇帝回头指着薛素美说:“你与朕虽不是结发之妻,但与朕相濡以沫多年!你就应该知道,朕对你尚有感情,绝对不会亏待于你!可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初仁皇帝在沐映芝去世之后消沉多年,等他渐渐恢复过来之后还记得后宫还以为可以称得上结发之妻的女人。他试图与薛素美琴瑟和鸣,来弥补这么多年的对她的愧疚。可是换来的确实她与死去的皇后争风吃醋,她与薛清平的多年合谋,注重的只剩下那个储君之位了。
“圣——上——”薛素美怔在原地。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圣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初仁皇帝转头对薛清平说:“薛爱卿!你是朕的国公!朕了解你的手段!”
“这里!”初仁皇帝指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朕包围了!拿出你的手段!让朕看到你薛清平当年随朕吞并河山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