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殿的大门还是打开了,而且是沐王夏沐濋亲自打开的。他打开后看到宫外依旧是兵器相接,他微微侧身,相信他身后的人都看到此时的惨状。
殿外已经死伤无数,贺家军英勇奋战,奈何反叛军太多,个个杀红了眼。贺寒生带领贺家军拼死相搏,刀刀毙命,瞬间血流成河。
夏沐濋走出来,双手靠后合上大门,仅一人站在外面看着敌我之间的悬殊,现在本是华灯飞天的庆贺之时,宫外的百姓还等着今晚的漫天灯火,可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皇宫确如人间炼狱。
薛清平一直反复在说要圣上打开殿门,让所有人去看外面的景象。虽然话中透露着随口一说的气氛,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其中玄妙。现在敌众我寡,若是被反叛军看到他们的主子与圣上在一起,可就证明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已经成为他们的人质,那么这些反叛军肯定会更加名目张胆。
所以,最后还是夏沐濋提出他要出去看看情况,于是他就出来了。
面对此景,任何一个用血养人的将军都不会被吓到,反而会激发出内心沉睡已久的猛兽,参与战争杀他个片甲不留。夏沐濋同样手痒,他的右手正在慢慢恢复,虽然还不能够提起长刀与之对抗,但现在正是检验左手是否更精进的好机会。
只是这个机会,不是现在。
“沐王爷!”贺寒生眼观六路,一眼就看到打开殿门和后来独自走出来的夏沐濋。经过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纷纷看向殿门。那个传说中的杀神竟然安然无恙的从里面出来,是不是就证明大殿之内还没有出现危机。
贺家军松一口气,至少能够说明圣上安全。相比之下,反叛军更为担心,是不是自家主子已经被治罪了。
这才是夏沐濋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就是让反叛大军心绪不宁。玩心理战,眼前这些乌合之众还是嫩了些。
夏沐濋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他一直守在门口,双手拢在袖中,俯瞰厮杀,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起了一身的寒意。
贺寒生清楚眼前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看着源源不断过来的反叛援军,他就知道妹妹和陈致没有守住西北宫口。而现在妹妹和陈致还没有回来,便也断定他们肯定不顺,甚至是出了事。但是现在不是思前想后的时候,贺寒生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和兵力,守卫流芳殿。
“贺家军!退后!”贺寒生大吼,提起剑站在最前阻止眼前的叛军确保自己的军队向后退,他以防守之姿断后,倒退着守着身后的将士停在流芳殿的台阶之下。
贺家军不打,反叛军也停下了追击。除了难缠的贺寒生,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殿前的沐王爷。那个白石之战一人平定三州府的少年战神,那个一年之内用重伤之躯夺回三州府的黔地沐王,那个可以一人称得上一个军队的传奇人物,只要是站在那侧,就足以让人生畏。
夏沐濋挑眉,见他们都停下手,才轻笑一声,摇着头躬下身从旁边的尸体上拔出一把刀,握在手里,缓缓的走过来。他走下台阶,抬起手,刀片划过台阶旁的扶手横栏,发出刺耳的叮当声音。不仅是眼前在对峙的两方,就算是殿内也都听得到这刺骨的声音。
“本王真是高估了你们。”夏沐濋从前面的贺家军走出来来到最前,看着对面的叛军左右,不屑道:“贺家军人数不占优,你们居然还是打了个平手。也不知道薛清平有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该哭还是该笑。”
嘲讽至极,扰乱军心。
“本王说你呢。”夏沐濋盯着一个站在前面动摇的反叛军。
被点到的反叛军被吓了一跳,抬高手里正在防守的长刀,不敢吱声。
“没用的东西就是没用的东西,哆嗦什么!”夏沐濋是真心嫌弃眼前的叛军,站没站样,凶没凶样,就这样还想篡夺皇权,真是拿他黔地神远军不当回事:“叫你们的将领过来。”
被叫到的反叛军心里打怵,但依旧用力喊道:“沐王爷有事与我们说就行。”
“与你们说?”夏沐濋轻哼:“你们够资格吗?”
“别告诉本王,你们闯入皇宫连个领头的都没有。”夏沐濋用手中的刀将叛军手里的刀打落:“你这破刀可是不如本王刚刚架在薛清平脖子上的刀看着趁手!”
国公被沐王爷用刀了?这个消息可是彻底打击到叛军的军心,他们的主子竟然被——
“快点。”夏沐濋也不再打哑谜:“快让冯恒出来!”
沐王爷还知道他们的首领是冯恒?
反叛军们是彻底站不住,沐王爷的话是处处扎在他们的动摇的军心上,一点一点的将他们的信念瓦解。
人群中有一人犹豫了一会儿,从后面走出来,等他出现在这,对面的众人接着火把的光终于看清他的面貌,正是京都衙门的冯恒。
贺寒生记得冯恒可是一直都在殿中饮酒,他怎么出现在这?还穿着反叛军的衣服?
夏沐濋毫不意外。整个年宴上,他最关心的就是冯恒的动向。冯恒是鲁朝细作又是薛清平的走狗,有如此可以借薛清平的刀杀齐越国君的绝佳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冯恒既然已经被发现,也就不躲躲藏藏:“沐王爷怎么是知道是下官?”
“你是薛清平的狗,狗不得听主人的嘛!”夏沐濋不在意冯恒变了的脸色继续说:“本王叫你出来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你带着你的人投降,今日之事圣上开恩,只追究反叛的薛清平。否则——”
夏沐濋看了一遍眼前的叛军,冷言道:“全都是死。”
先是动摇军心,随后给出缓冲之计。不得不说,夏沐濋是玩弄军心的高手。
冯恒咬牙道:“沐王与这是与下官谈条件吗?”
夏沐濋漫不经心:“是啊,两军之战,不都是从和平谈起嘛。”
冯恒:“那是在战场,不是宫闱。”
夏沐濋:“你就知足吧。若是在战场,本王才不会给你们选择,直接杀了便是。”
冯恒大惊。
反叛军众人:“!!!”
夏沐濋扔掉手里的刀,拍了拍手里上并没有的灰尘,重新双手拢在袖子中,说:“快点吧,就算本王等得起,你们也等不起。”
夏沐濋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提醒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在这束手就擒吧。”
话音刚落,只听流芳殿外传来众人疾跑之声,随即而来的则是岳千炀和苏惟跑过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宫林和秦绍星带着望不到头的士兵赶来。
从军装上来看是神远军!还有安顺军?
冯恒和反叛军大惊!这两支军队怎么混合在一起?
“沐王表哥!”苏惟挥着手臂:“我们可是把人带过来了。”
苏惟和岳千炀从流芳殿的一处角门偷偷溜走,本以为会顺利逃脱没想到竟然在角门附近意外发现了可疑人员。幸亏他们之前有被夏沐濋打过招呼,确认这些守着角门的人有可能是薛清平的叛军。
苏惟熟知宫中地形,这里的每一处他都走过不下三遍,再加上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脑海里瞬间形成一个宫中地图,脑海里有无数个可以去到西南宫门的地形图。为了不打草惊蛇,也考虑他们两个战斗力不行,所以苏惟选择了一条虽然远但是相对安全的路线。
两人经过宣蓉殿,听到里面繁杂的声音。他们经过西北宫门,看到了前面的争斗,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借着跑步直奔西南宫门。在西南宫门处他们依然发现了不轨之人的踪迹,最后从西南宫门一处荒废的城墙角才得以绕出去,找到他们部署的军队。
这支由神远军与安顺军形成的万人部队暂时由秦绍星和宫林带领,他们一早就听到西北宫门冲突的消息,所以一直都在待命。等他们看到传消息出来的岳千炀和苏惟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们要进军的时候。
秦绍星快速清点人马,不假思索的直接带兵进入,与守在这里的叛军争斗一番,才进入皇宫。见到的就是贺家军与叛军大部队的正面对峙。
“王爷!”秦绍星停下脚步,立刻挥手,短短一会儿就将流芳殿里外包围个水泄不通。
夏沐濋很是满意他们现在的出现,对冯恒说:“本王说了,你的时间不多,可想好了?”
前有贺家军后有神远军和安顺军的联合包围。冯恒自知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可是让他放弃现在可以篡位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反正是一死,不如就搏一搏,万一还有生机呢。
“将士们!”冯恒大喊。
就在夏沐濋以为冯恒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就听到冯恒大喊:“你们可都是先王们的旧部,你们效忠的王爷是被里面的初仁皇帝斩尽杀绝!你们的父母是因为初仁皇帝的篡位而亡故!现在薛国公将你们养到如此就是为了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他夏沐濋就是皇后沐映芝的儿子,濋水之战灭了整个大军就是沐映芝的主意!”冯恒回头振臂一喊:“国恨家仇不能忘怀,只有新帝登基之后才会还你们公道!”
怪不得能够短时间集结这么多兵力,挂不得他们能够被薛清平所用。原来眼前的叛军都是三年战乱时期那些失败的王储的死士和家属。当年薛清平负责解决后方,竟然将这这些人都留了下来,培养成为他的府兵。
原来薛清平早就算到了这一点,留着这些人,用怒火点燃他们对齐越和帝王的仇恨,帮助他夺得帝位。
夏沐濋笑他们痴心妄想:“就算是新帝登基也是初仁子嗣,与你等败寇有何关系!还是说,你们已经有了新的帝王选举!痴人说梦!”
夏沐濋放下与他们玩闹的心思,神色冷峻,目光杀人。
“沐王爷!”冯恒气势汹汹:“你有部署,难道下官就没有后招吗?”
“你忘月轩可是还住着不能言语的小世子,现在怕是也是难保了!”冯恒话音刚落,随着落在他颈前的还有一把可以顿时封他喉咙的纸扇。扇子上的锋利寒光刺痛他的双眼,满面恐慌。
夏沐濋双眸嗜血:“你个鲁朝细作竟然敢打本王的主意!”
说罢,夏沐濋扇子一挥直接杀了冯恒两侧叛军,溅出来的血直接喷到冯恒的脸上,血色弥漫。冯恒咽着喉咙不敢言语,他相信夏沐濋不会饶过自己。
“本王告诉你!本王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不然剔骨削肉就是你现在的结局!”夏沐濋轻哼:“拿本王的孩子威胁本王,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忘月轩有沐胜带着心腹红纱军守卫,宁儿身边更有武功高强的檀玉在。夏沐濋最不担心的就是宁儿的安安危。他恨的是薛清平敢打宁儿的主意,更恨一个小小的鲁朝细作也敢威胁他!
冯恒一脸的恐惧,说:“沐王爷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是沐王妃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宁儿是岳千烛的软肋,当她听到宁儿有危险,可是不如夏沐濋冷静。
夏沐濋赤炎猩红,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冯恒!他愤怒的收回扇子,直接转身向流芳殿跑去。
刚才夏沐濋与冯恒是近距离的说话,附近的人除了看到夏沐濋斩杀了两个叛军之外就看不到有什么不对,更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现在看夏沐濋急冲冲的回去大殿,只能是两个可能,一是圣上,二是岳千烛。
没有命令,秦绍星等人不敢动,只能继续包围。贺寒生没有动作,他的贺家军也只能呈现在的姿势守卫流芳殿。
两方对峙,不死不休。
······
“把人放开!”夏恪信提着剑直指夏恪群。
此刻,众人的对面是夏恪群绑住了岳千烛,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夏恪群。你知道拿沐王妃威胁圣上和我等,可是没有用的。”夏恪信再次重申:“把人给本王放了。”
夏恪群是第一次做绑架的事,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命悬一线之际,他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在他的身后是母妃和舅舅,只有绑架岳千烛才有一分出路。
“威胁不到你们?”夏恪群笑着:“本宫可不信,有本事你们就上啊!她可是三弟的心肝,三弟在前为父皇交涉,他的王妃在这里成为人质,你说他是恨本宫还是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