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细沙清水,光头师傅带队,熟练地调配起水泥砂浆来。
调配好的砂浆,一担又一担地运到钢筋网之上。木桶慢慢倾斜,砂浆缓缓地流淌出来,灰色的浆体渐渐填满了钢筋间的缝隙。
用来抹平的大木板早已准备好了,每边都有两个人,用扁担挂着细绳挑着木板,把水泥砂浆刮平。
当最后一格也被砂浆填满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谁带头拍了几下手,之后便是热烈的掌声在工地上回响起来。
“各位,辛苦了!”宁维则对着这些工匠深深地鞠了个躬,“明天等待水泥硬化,大家可以休整一天。后天,咱们再开始进行后续的步骤!”
工匠们本就精神亢奋,此刻听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更是笑逐颜开:“多谢宁姑娘,多谢王爷!”
听说宁维则要开炉铸剑,第二天一大早,锻造区就已经挤满了人。
“哎,你听说了没有,宁姑娘要铸剑了!”
“是吗?上次在麒麟阁重铸含星剑的时候我在外面服侍,没赶上那个场面,可给我后悔得呀!”
“所以啊,还不赶紧去看看?”
“走走,现在去,没准还能占个好地方!”
类似的对话在营地里像暴风一样席卷而过。但凡是没有工作可以休息一天的工匠,或是麒麟阁那些来送东西的侍从,都一窝蜂地跑到了锻造区,伸着脖子等待宁维则出现。
“青霜带上了吧?”宁维则抱着匣子,在赵安歌的营帐门口往里一探头。
赵安歌抄起早就放在桌案上的青霜剑,微微一挑眉:“自然。”
回想起当时入梦的场景,这青霜,应当就是先帝给赵安歌的礼物,所以才会被他如此珍视。宁维则的嘴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次有机会修复青霜,想必也是去了赵安歌的一桩心事。
快要走到锻造区,宁维则突然有点发懵。
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己怕不是走错了地方,到了平远大集?
好在围观的群众眼力见儿都不差,看到宁维则和赵安歌过来,赶紧让出一条路来,在路两旁行礼问安。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宁维则越往里走,越觉得事情古怪。红脸老头正站在一张锻造台旁边,宁维则赶紧抓着他问了起来。
红脸老头理直气壮:“我是来观摩学习的。他们估计是来看热闹的吧?”
可别看他表面上理直气壮,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其他门类的工匠来看,最多就是看个热闹。可自己这些铁匠来看,说不准就有偷师的嫌疑。若是宁维则介意门户之别,不给自己这些铁匠看的话,自己也只能乖乖地离开。
正在红脸老头忐忑不安的时候,不远处的光头师傅闻言却是不干了,气呼呼地嚷起来:“手艺做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听说宁姑娘的锻造手艺至少是大师的水平,我们来看看体会一下大师意境,怎么就是看热闹了?”
要不说烧瓷器的师傅,多少都得有些文化和审美素养。光头师傅这些话说出来,噎得红脸老头没话说,只能摆摆手,作出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姿态。
只不过,他还是偷眼看着宁维则的脸色,生怕宁维则下一句就把自己赶出场外。
宁维则看着他们的嘴仗打得不亦乐乎,跟着嘻嘻一笑,随即正了正色,把场面控制了下来:“没关系,想看我修复青霜的,留在这里就好。”
红脸老头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那天看了宁维则随手打的钢筋,他就知道宁维则的手艺绝对要在自己之上。宁维则走了之后,那根钢筋就被自己支使学徒抬回了营帐里,反复琢磨了好几天,还真琢磨出不少细节来。今天的铸剑复杂程度要远远高于那天,想必自己也能多看出些东西来吧?
想到这里,红脸老头的脸乐得更红了三分。当真不枉自己两个时辰之前就跑到这里来蹲守,守得值,真值!
看着周围变得肃静,宁维则把手里的一匣子清潭寒铁放到锻造台上,又从赵安歌手里接过了青霜。
长剑呛啷一声出鞘,泛着凛凛寒光的剑身闪得全场都眯了眯眼,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好剑。
只可惜那断了的剑尖……
众人的目光都从剑身转到了宁维则的身上。想必宁姑娘一定能让这把好剑重获新生吧?!
宁维则也不急着开始锻造,轻声跟赵安歌沟通起来:“这青霜用起来,可有什么不趁手的地方?”
赵安歌凝神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青霜跟了我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好,”宁维则得了答复,在脑子里勾画起方案来,“那就按照原来的长度和形状补起来。”
可看了看匣子里满满的清潭寒铁,宁维则的脑子转得飞快。若是只补个剑尖,这些寒铁就太多了,根本用不完。但要再做点其他的小东西,剩下的寒铁又不够用。
既然这样,干脆就精炼一下,像含星那样把剑刃强化起来吧。
宁维则把自己的构想跟赵安歌说了一下,赵安歌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你看着办就好。”
宁维则点点头,全身一凛,气势顿时涨了起来。
开炉门,把清潭寒铁放进去,静待寒铁升温。
因为清潭寒铁极难熔,宁维则特意选择了上好的木炭。现在用的这个炉子,也是整个营地里最好用的炉子。
随着炉温的渐渐升高,宁维则又把炉子里木炭和寒铁的摆放方式做了些调整。
“咦?宁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似乎大有深意……”
围观的铁匠们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
宁维则听见讨论,轻咳一声,大大方方地解释起来:“这种摆放方式,是可以让炉温更高,寒铁的受热更均匀。”
这就相当于一堂公开课的概念了,铁匠们都是喜形于色,恨不得宁维则再多讲几句。
随着寒铁的慢慢熔化,青霜也被放到了炉子里,只留下剑柄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