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仿佛只是一刹那,或许要再长一些,不过郁圆已经无暇顾及了。
一声巨响之后,大地,海洋,甚至连空气都在剧烈的颤动!
“阿戚!”郁圆惊叫一声,在他们正前方,瞬间出现了千米高的烟柱!
最开始是白色,紧接着滚滚的黑烟沸腾呼啸着卷出海面,交缠上升!
——海底火山,爆发了!
短短数秒,刚开始的黑色烟柱已经变成了万米巍峨的“高山”!张牙舞爪地盘踞在海面上,并且不断的翻滚开始向外扩张!
周围的海水温度急剧升高,阿戚想都不想就带着郁圆掉头,飞速朝着未知的方向逃离!
原本还算平和的海浪俨然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波翻浪涌着,一层交叠着一层!
郁圆已经谈不上惊恐或者害怕,只大脑空白地看着生后急剧扩张的翻卷着的黑色浓烟,仿佛要狂躁的巨兽,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纵使他们离爆发点中心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但此时海水的温度已经上升到带来灼烧的感觉,却依旧没有停下,还在继续升高!
这段距离似乎只是为他们争取了多余的一点逃亡时间,并不能让他们免于其难!
即使不是逆流而上,翻卷着的海浪仍旧宛如无数挽留的手,拖拽着阿戚,将他的游速一降再降!
因为郁圆浑身没办法动弹,一旦被海浪冲下阿戚的身体,这样翻卷着的巨浪就会让阿戚再也没办法重新将她顶在头上!
同时他也没有办法深潜入海中,以此来抵消浪花的冲击!
而最开始出现的羽流状烟山现在已经直冲云霄,爆发却还在持续。
郁圆想都没想,几乎是哭出来般喊道:
“阿戚把我放下来,你先离开这里!”
是她在拖留阿戚,再这么下去,阿戚会跟着她一起葬身在沸水之中!
“不。”
阿戚简短的吐出一个字,咬着牙顶着郁圆拼命地往前游,和这片养育他的大海做无畏的斗争,眼中满是坚毅!
郁圆已经预想到他这样的回答,但她不愿意阿戚陪她留在这儿!
眼里滑过一抹暗芒,郁圆正准备扭动身体主动从阿戚背上滑下来!
阿戚却仿佛提前预见了她的决定:
“郁圆。”
他沉声叫住她,语气无比认真:
“如果你从我背上滑下来,那我会陪你留在这片海域。”
郁圆呆了呆,脑子里阿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他说:
“我已经和你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世界很美,但不足以让我放弃你。”
“家人不会互相抛弃,我愿意和你沉眠于养育我们的大海。”
这样的话从阿戚口中说出来,郁圆没有任何一丝意外,她也毫不怀疑阿戚会如他口中所说的做。
他们都过于了解彼此,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又一层巨浪从身后涌来,遮天盖日地拍打在他们身上,既推搡着他们往前,又要把他们送到未知的方向!
郁圆差点儿被浪潮从阿戚头顶推下来,看着这恶劣的环境以及身后极速朝他们翻涌过来的黑烟,压抑着心中喘不过气。
面对大自然的怒火,即使是虎鲸也如此渺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常年生活在人类建造的城市,安乐之地隔绝一切,亲眼见证这些天灾,除了无助之外竟然会生不起反抗之心。
郁圆闭上眼睛,听见阿戚奋力与海浪抗争,听见他坚毅的声音:
“圆圆,别放弃,停留在这里就真的会死,要是一直挣扎,兴许能看见一线微光!”
他的话总是牵动着郁圆的心,她猛地睁开眼!
不行,她不能死,不能现在死,至少不能让阿戚独自面对!
阿戚努力避开那些打过来的巨浪,害怕郁圆被冲下去!
郁圆开始有意识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平衡!
阿戚察觉到她的变化,心中松了一口气。
两头虎鲸就这样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朝大自然无声地呐喊,用尽一切抗争,朝着生的方向狂游!
然而现实总是归于残酷,在又一次避开打过来的巨浪之后,郁圆没办法掌控身体平衡,彻底从阿戚头顶滑落!
马上就被连续翻滚的巨浪卷入其中!
“郁圆!”
阿戚叫了一声,没有一秒犹豫,立刻放弃继续朝着脱离这片海域的方向前进,转身向着着郁圆被卷入浪潮中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追赶!
身体脱离自己的掌控,郁圆觉得自己就像山坡上滚下的桶,不停翻滚,然后被一阵又一阵的巨浪砸的头晕眼花!
又一次被海浪抛向空中后,郁圆看见那些喷涌出来的火山灰已经彻底将天空遮住,阴沉沉地压了下来!
随后身体就重重地重新砸入海中,泡沫掩盖了整片视野。
高温的海水将皮肤烫的生疼,后面却又逐渐失去知觉。
郁圆猜想应该是烫伤了,她想,可能这就是最后了……
杂乱的声音充斥在脑子里,耳边却是阿戚夹杂在火山喷发的巨响中,海浪翻滚的浪涛声中,隐隐约约却又无比清晰的呼唤:
“郁圆,圆圆……”
在一阵黑一阵白,断片一般的海浪中,郁圆看见阿戚像黑色的刀刃,冲破海浪,即使一次又一次浪花裹挟着朝另一个方向离开,却仍旧锲而不舍的追上来。
“阿戚,别追了,快离开这儿……”
郁圆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即便她知道阿戚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听从,但还是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为混乱的记忆结尾的是一座数十米的巨浪!
它在海面上高高矗立,仿佛郁圆小时候在童话书里读到的海里的巨怪,朝着她和阿戚低下头颅,仿佛在嘲讽他们的渺小。
最后在狂风呼啸,和已经彻底将他们周围的黑烟中,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砸了下来!
郁圆在最后一眼看到还在奋力想要来到她身边的阿戚之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这滔天的海难仍旧在持续,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命,郁圆和郁圆裹挟在其中犹如尘埃一般,对这场灾难来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