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心看到柳因整张脸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她站在门前嘴巴不断张开，一开始只是一个圆形。
但随着下巴持续下坠，导致嘴巴的形状越扩越大、扭曲。
甚至最后变成了椭圆形。
整张嘴扩张的力度，已经明显超出人类所承受的范围。
与此同时，脑袋两端开始上下拉长，像是快速生长的植物，眨眼之间整颗头颅变成一副尖锐的形状。
造型诡谲怪异，已经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许修心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同时脚步持续后退。
下一秒，从柳因扭曲的嘴巴里，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惊叫声。
声音穿透力极强，宛如受到某种惊吓一样炸雷般响起。
许修心清楚看到，身旁木门砰一声，裂出一道醒目的痕迹。
紧跟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耳膜破开，还是意识没有反应过来。
他脑海中先是嗡嗡一阵巨响。
随后，视线开始发红。
起初以为是出现某种幻觉。
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
是眼睛在向外流血。
不止眼睛，连同鼻子、耳朵，都在快速出血。
这声音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许修心呼吸几乎凝固。
他忍着五官的疼痛，抬起头。
看到面部扭曲的柳因再次张开嘴，心头一沉。
急忙跳起来一把许思衣和柳妮两个人推出门外，同时快速关上门。
“呃——啊——”
与此同时，身后那蛮横诡异的声音再度蓦然响起。
砰！
许修心捂住耳朵的时候看到，眼前木门直接被震开。
门扉在半空中快速翻滚着，重重砸到窄巷的墙壁上。
一时间木屑四溅。
而他本人，仿佛被某种力量狠狠推了一把，
浑身上下的骨头变得松软，身体不受控制飞出去，砸在地上。
“修心！”
“别过来！”
门外反应过来的许思衣脸色苍白，看着混乱的一幕，刚要过来，被许修心一声大吼镇住。
“去找人帮忙！快！”
在这种情况下，冒然冲过来等于送死。
许思衣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这话，咬紧牙，快速跑出白果巷，朝街道上大喊。
“来人呀！快来人救命啊！”
柳妮吓得站在墙边，此刻耳朵眼睛里全是血。
小丫头哪见过这种景象，连动也不敢动。
当狰狞而又扭曲的第二声落下之后，堂屋门前的柳因，迈着扭曲的步伐走了过来。
同时喉咙里，开始发出一阵阵十分另类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要说话，但却说不完整。
断断续续的。
许修心只能辨识出其中几句，好似在说。
“我是...腐烂的...发霉的...一样长满青苔的...存在。”
“潮汐...海洋...和肮脏。”
“...我体内春暖花开...”
“你来看看我...”
像是被碎裂的残破书卷上留下的痴梦呓语，无法辨识，也听不懂其中含义。
甚至那声音本身都不像是人类在诉说。
可许修心发现自己却又能从其中辨出某些不真切的东西。
说不上来是什么。
柳因步伐诡异的不断靠近，许修心透过晃动的裙摆注意到，她似乎没有双腿！
或者说，双腿并不是由人类的血肉组成，而是一滩类似淤泥一样的东西。
黑乎乎的蠕动着，凝结在一起构成了一双腿。
看到这一幕，许修心深呼吸，让自己的理智保持清醒。
双手在四周开始乱抓，企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来防身。
然而，地面上除了崩裂的木门之外，连块像样的碎石都没有。
就在他感到绝望时，忽然，一个盒子从衣兜里滚了出来。
啪嗒。
掉在地上。
受到来自地面的冲击之后，盒子被摔开一角，从里面赫然爬出一只蜈蚣、蟾蜍和壁虎。
看到这三样东西，许修心胃部几乎是本能的一阵抽搐和恶心。
但很快，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急忙爬过去，一把抓住蜈蚣，想也不想往嘴里塞。
同时另一只手按住欲要跳走的蟾蜍和壁虎。
抓起来便吃。
“我是...腐烂的...发霉的...长满青苔一样的...存在。”
眼前，形态愈发扭曲的柳因已经来到跟前。
她伸出手按在了许修心的脑袋上。
五根手指开始迅速增长，像是五根绳子一样将其整颗头颅裹挟在其中。
从手指的肉缝里，开始蔓延生出一根根如同触须般的东西，沿着头颅，钻进鼻子、耳朵和眼睛里。
许修心被蛮横的力量吊在半空。
眼前一片漆黑。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和死亡感，将口中三样东西艰难吞咽下去。
千万...
别出意外！
下一秒。
眼前一黑。
整个人好似昏迷过去一样。
当许修心以为自己可能要死时，紧跟着，体内一阵冰凉。
如坠深井。
这种感觉相当熟悉，他已经历过两次，并不陌生。
当再度睁开眼时，面前是浓厚的七彩云雾。
雾气之中，一扇红门静静伫立着。
许修心喘着气，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随着门被打开的瞬间，蓦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红衣仙长回仙居！我等在此，恭候大驾！”
屋内桌台上，一盏香炉冒着缕缕紫烟，香炉旁，还有一只陶瓷人俑，正静静站立着。
许修心站在门旁，转头，侧目，看向墙壁上狭长的铜镜。
镜内，一个穿着红衣、脸上却没有任何五官的人和他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既是他本人。
又非他本人。
“仙长，您回来啦，我一直在等您，您看起来有些疲倦和仓惶，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陶瓷人俑发出一阵愉悦的声音。
“还是说，您是想找些别的事情做？”
“我可以陪您下棋，当然，并不是因为我一个人孤独才这么说，主要是陪您找点事做。”
“不过我没有手，所以可能需要麻烦您帮我摆一下棋盘，棋局就在我下面的桌柜里...”
许修心走进门内，听着来自桌台上人俑自言自语的絮叨，没有搭话。
心想这明显是你自己感到无聊想找人下棋吧...
他快速看了一圈四周，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等人俑自言自语半天说完之后，他才将注意力收回来。
总觉得这人俑比自己更清楚眼下该怎么做，于是问道。
“棋就不下了，我遇到了一些...危险，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状况！”
“危险？”
人俑微微一怔，转而语速很快道。
“仙长您真是说笑了，人间有什么危险能威胁到您呢？”
“当然，不排除您以前常骂的那些‘狗娘养的’仙人们，它们确实是一个威胁。”
“至于别的东西嘛...仙长您很少提起，本质上来说，我觉得您可能根本不在乎。”
“...”
许修心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却发现不知道该从哪里接话。
因为他完全没听懂人俑在说什么。
什么狗娘养的仙人们？
许修心本来很急，毕竟生死一线，但转念又想到在这里时间并不会流动。
所以不管停留多久，外界一秒钟都没有流逝，宛如暂停一样。
因此他又不急了。
甚至莫名有种“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的感觉...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里更像是人脑中的“思维殿堂”，想在这里停留多久都可以。
哪怕在所谓的“人间”，他下一秒就要被碎尸了。
在这里先美美的睡上一觉，倒也没事...
当然，许修心来这里并不是睡觉的。
顺着刚才的话语，他思索几秒，道。
“我确实是遇到了狗娘养的仙人...所以，你有什么建议吗？”
听到这话，人俑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安静。
气氛也有些怪异。
几秒后，它才语气沉沉的开口道。
“那确实比较麻烦，或许，您依然可以从选择【众生相】开始？”
选择【众生相】...
许修心目光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房间。
他走进去，又一次来到【众生相】的三面铜镜前。
和先前一样的摆设，最右边镜中，是一位模样看起来最正常的“人”。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形体也比较标准。
他还记得，叫作【大悲仙人】。
而最左侧那位则明显相反。
看起来宛如屠夫一样。
肚子上破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并且体型略显肥胖。
至于中间，是一位看起来略微偏瘦之人，甚至有种病怏怏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许修心看见这个形象，总是莫名会想到许凉枝那副气虚体弱的样子。
有过先前的经验，他知道这几位“仙人”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作用。
一旦选择之后，便会以对应的状态回到“人间”。
按照这个逻辑，那这三个仙人里，谁最能打？
一想起模样怪异的柳因，许修心便脊背发寒，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战斗力。
正思考间，门外响起人俑缓慢的声音。
“仙长，您遇到的麻烦如果比较棘手，或许可以考虑您左手边的糜肉仙人。”
糜肉仙人？
许修心目光落向宛如屠夫一样的镜中人，微微怔神。
就听人俑仍在缓慢道。
“虽然有时候，我并不喜欢它，毕竟它有一些缺点让人无法接受，不太爱干净，乱吃东西，每次都搞得脏兮兮。”
“但是不得不说，糜肉仙人在解决一些麻烦上，拥有最直接也最爽快的方式。”
“什么方式？”
许修心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种暴露的危险。
但人俑只顾着说话，仿佛也没注意这点，直接回答道：“把麻烦都吃了！”
“呵呵...”
这句话他听懂了。
是一种比喻手法，就是都杀了。
“好，就选它了。”
许修心朝左侧镜中的【糜肉仙人】伸出手掌。
当指尖刚触碰到镜面时。
下一秒，镜中忽然探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猛然拽向镜面。
紧跟着，眼前一黑。
在那一刻，许修心好似听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血腥而又混浊的怪笑。
“仙长，好久不见，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