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子如此一说,蒲子轩也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仔细地又端详了她一阵子,这女子头发为亚麻色,身着粉色对襟褙子,双耳还佩戴着精致的银质耳环,虽和那白发女妖变化的美女同样倾国倾城,眉宇之间却是娇媚中透着可爱,全然没有那女妖的邪魅之气。
蒲子轩的防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放下连弩,好声好气道:“好,那请你告诉我,我的祖上是谁吧。倘若能说服我,我立马给你解开绳子。”
女子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你的第九代祖先,就是史上最伟大的净化使者,柳泉居士啊。”
蒲子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净化使者?柳泉居士又是什么东西?”
女子叹口气道:“唉,果然不知道,看来还得先给你普及普及常识。柳泉居士,就是蒲松龄先生的别号啊!”
蒲子轩大惊道:“什么?我是蒲松龄的后人?”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是姓蒲吗?”
“姓蒲就一定是蒲松龄的后代吗?人家写了《聊斋志异》,那么伟大,谁敢想啊?”
“罢了罢了……唉,果然,一说到蒲松龄,你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聊斋志异》,我就问你,你对蒲松龄先生了解多少?”
蒲子轩应道:“嗯……私塾先生给我们讲过,蒲松龄原本想考取功名,可是一直榜上无名,郁郁不得志,又穷困潦倒,于是便在老家开了一间铺子,叫做‘聊斋’,给路人提供免费的茶水喝。他不要路人给他钱,只是要求每个人都要给他讲一个与鬼怪有关的故事,然后他便将这些故事汇集成了志怪小说《聊斋志异》……后来……嗯……后来……罢了罢了,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记得的,也就这么多了。”
女子笑了笑问道:“你都说了,蒲先生穷困潦倒,养活自己都困难,还怎么可能给别人提供免费的茶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蒲子轩顿时纳闷:“是很奇怪,不过,我之前又不知道我是他的后代,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女子郑重地说道:“世人只知蒲松龄是大作家,却不知道先生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净化使者。你作为先生的后人,可不能不知道真相啊……的确,如你所言,先生的前半生,是考取功名却郁郁不得志的前半生,不过先生自打三十五岁净化之力觉醒开始,便就走上了一条降妖除魔的道路,他的后半生,是与妖怪纠葛的后半生啊。”
蒲子轩好奇地问:“照你这么说,《聊斋志异》上的故事都不是编纂,而是蒲松龄的亲身经历吗?”
女子点点头:“至少大部分是吧。他希望后人知道这世界上与妖怪有关的真相,可惜,这不符合统治者的利益,先生知道要真那么写,这些书籍一定会被焚毁,所以便写成志怪小说,这才使作品得以保留下来。唉,你们不知道也难怪,历史的真相,早已被人所刻意掩埋掉了。”
蒲子轩又问:“那……那净化使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子不疾不徐地讲述道:“这世界上,自古以来,就有两个截然对立的群体:一个是妖怪,一个便是净化使者。妖怪的可怕你已经领教过了,而净化使者就是觉醒了净化之力的人类,只有用他们的净化之力,才能与强大的妖怪抗衡。这样的人,九十三万六千四百人中才有一个,蒲松龄先生就是其中的翘楚,而就在前些日子,你身上的净化之力也觉醒了。”
蒲子轩回忆片刻后说道:“难怪那白发女妖被我身上的这股力量击败了,她当时也说了这个词语‘净化之力’,这个谜团,算是解开了。不过……为什么那么精确?什么九十三万……多人里面才有一个?”
女子顽皮地说道:“哎呀,其实我想说一百万人里面才有一个,不过越具体,听起来越真实嘛。净化使者的后代不会必然觉醒净化之力,不过,几率总会比普通人大出不少。先生去世之后,他的后代一直没有觉醒净化之力,我辛辛苦苦等了一百四十多年,终于等到你觉醒了!”
蒲子轩大惊:“一百四十多年?你……你多少岁了?”
女子不咸不淡地应道:“我也是妖怪嘛,我们妖怪至少都有四五百年的寿命,当然活得长。至于我嘛,大概快一百七十岁了吧。”
蒲子轩又举起了连弩:“你果然是妖怪!你来找我干什么?”
女子噘着嘴说道:“你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妖怪就一定是坏人吗?你们人类就一定是好人吗?何况,我也不完全是妖怪,我身上也流淌着人类的血液,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妖怪……”
蒲子轩一时想到了狼人,又想到了黄平安,想起他自己都说过的那句“人啊,有时候比狼还歹毒”,便又放下连弩,问道:“那你这人妖今晚来找我,有何贵干?”
女子骂道:“呸呸呸,你这臭嘴,什么人妖?我这叫半妖!半妖懂不懂?”
于是蒲子轩又想起了丽安路十四号那个小男孩说过的话:“妖怪和人结合后,生下的妖怪就是半妖。”一些零碎的谜团逐渐拼凑在一起,蒲子轩觉得似乎快给它们组成一个体系了,便改口问:“那,你这半妖找我,有何贵干?”
女子道:“今晚是月圆之夜嘛,我想请你用你的净化之力,将我变成人类。”
蒲子轩皱眉问:“为什么你想变成人类?”
女子的眼神变得有一点沧桑:“这是我和先生之间的约定,可惜,先生没有能够等到这一天……”
从女子的眼睛中,蒲子轩确实感觉不到她的敌意,甚至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便渐渐卸下防备,说道:“好,你叫陈淑卿是吧?那,你告诉我,你和蒲松龄……蒲先生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只要如实相告,我祖上未尽的遗愿,我愿意替他完成。”
陈淑卿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蒲子轩:“好,既然你是先生的后代,我也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这事,得从康熙三十五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