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稍加点拨,相信以段晓棠的聪明才智定能领悟其中的深意。“你还记得他舅舅、大哥、表哥做过什么吗?”
段晓棠身体微微一震,顿时如醍醐灌顶。
冯李一系当初想要自立山头,在大吴的版图上建立第五大营,选定的对手是突厥,试图从并州大营身上分一杯羹。
虽然背后的动机或许是被杨家逼迫所致,但他们确实采取了行动,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段晓棠的思绪并未停留太久,一个新的疑惑迅速占据了她的心头,“难道王家认为,玄玉将来有可能执掌并州大营?”
在大吴待得越久,段晓棠越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李君璞出身不差,但眼下他所面临的最大困境,却是那些能够扶持他的“家长”都已不在人世。
吴越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们既然曾经起过这样的念头,做过相应的准备,那就走在了那些连想都不敢想的人前头。”
“你看,李二郎现在官卑职微,但代州的将士们不还是一样听从他的指挥吗?”怎么也算并州大营内部的一个小山头了。
那些曾经辉煌过一时的家族,总想着复兴昔日荣光。并非固执守旧,而是做过老大的人,就不会再想着屈居人下。
如果按照冯晟生前的宏伟规划,李君璞说不定真能做到一地大营的主将,但那不是并州大营,它可能叫朔州大营、代州大营、灵州大营……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李君玘的奋力一搏,终究还是败给了小人的阴谋诡计。
传统规矩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名望、财富,以及最为关键的军权,皆是如此。
朝廷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却并不希望那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大营长期掌握在一家一姓手中。
白湛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逐渐成为白隽稳定山西局势的重要帮手。
若有朝一日白隽离世或卸任,他将何去何从,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吴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我在想,冯四和王氏女联姻,是否是先陈国公计划内的一环?”
两家合起伙来,挖并州大营的墙角。
段晓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反问道:“这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联姻也要讲究诚意,知子莫若父,冯睿达什么德性,冯晟能不清楚吗?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吴越不得不承认段晓棠言之有理。点了点头,“也对!”
或许冯晟只是单纯地希望为冯睿达找一个出身名门、有底气支撑家门的儿媳妇,给儿子套犁栓缰。
为了不让吴越在背地里瞎琢磨,段晓棠直接揭晓了最后的谜底,“玄玉并无意与王家结亲。”
吴越不禁微微皱眉,追问道:“这是为何?”
段晓棠不知道李君璞考虑拒亲,是否想到这一层,所能给出的只能是当事人的官方理由。“他对现状很是满意,无意做出任何改变。”
相较于吴越等人,李君璞或许多了一丝“良心”。如果将妻子娶进门却冷落于她,实在过意不去。
尽管吴越与李君璞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从段晓棠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吴越也对李君璞有了几分了解。
不禁感慨道:“上无老下有小,没有太多的牵绊和束缚,逍遥自在!”
只要李君璞不打算迅速“进步”,那么他还能继续享受这份“潇洒”许多年。
吴越说完这句话后,却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段晓棠本以为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就会打道回王府,结果却是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试探问道:“你当真是来吃烧仙草的?”
制作烧仙草并不麻烦,但此刻段晓棠却并不想动手,尤其是单独为吴越一个人。
她可是做大锅饭起家的,什么时候改行开小灶了?
吴越似乎察觉到了段晓棠若有若无的“嫌弃”,连忙解释道:“我等范二回来。”
随即吩咐候在门口的陈彦方,“你去看看伙房里还有什么吃的,送点能填饱肚子的来。”
中午冯睿达一番“真情剖白”,把吴越恶心地压根没吃下多少东西。
范成明仿佛一个关键词,瞬间触动了段晓棠的八卦神经,“他去哪儿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从白家离开后,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范成明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越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知道他去做什么,却不知道具体的地址。
段晓棠眼睛眨了眨,暗道心腹的行踪可能不大在意,但大患怎么能忘了呢!
吴越补充道:“他和冯四一块走了!”
他非常好奇,两个心狠手辣又没下限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段晓棠瞬间理解了吴越那种准备看好戏的心态,猜测道:“他们该不会去套雍刺史的麻袋了吧!”
吴越暗笑段晓棠“天真无邪”,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如果雍修远真的成功下绊子,冯睿达豁出命得来的军功打上几折,恐怕会恨不得生吃雍修远。
吴越轻描淡写道:“毕竟是个刺史。”套麻袋哪够呀!太便宜他了。
终于,在吴越汤足饭饱之后,范成明踏着晚霞与夕阳的余晖,珊珊归来。
众人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望去,却只见空无一人。随即反应过来,冯睿达是左武卫的人,怎会回右武卫的营地呢!
作为主帅,吴越替一帮乐子人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范成明拍了拍手,仿佛要将一天的晦气都拍走,语气格外洒脱,“冯四断了那家伙几根肋骨,少说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说的自然是那个给雍修远通风报信的人。
以看热闹的心态八卦和和真正的告密行为,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刚吃了冯睿达的饭,就砸他的碗,是不忍孰不可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冯睿达报仇,能报的绝不过夜,不能报的就记在心底,日后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冯睿晋不愧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