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杜乔随意找了个理由,亲自送段晓棠离开。待到周围空无一人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段晓棠出身微薄,此次班师回朝,定然升职加官。以她如今的年纪,前途不可限量,已然将众多同龄的世家子弟远远甩在了身后。
五姓七望看不上,但其他次一等的家族呢?
杜乔真怕以段晓棠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做派,真的把一妻三妾坐实了。
段晓棠心中早有计较,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打算组个局,把范二和冯四一块叫上。”
问杜乔,“并州城里最热闹的酒楼是哪一家?”
在营里、在李家吃饭,外人哪瞧得见呢!必须去闹市,才能制造出效果。
杜乔一听,不由得愣住了半晌,才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自污!”
范成明和冯睿达在南衙内部还有一个乐子人的成分在,但杜乔长期和一群地方文官混在一块,若是评价他们,就只剩下“心狠手辣”四个字了。
别看范成明、冯睿达临时组了一个“成达”组合,两人的情趣喜好各不相同,私交并不多,哪怕他们联手整治了雍修远一顿,情况依然如此。
杜乔已经能想象到那样的场面了,“成达”组合推杯换盏,段晓棠坐在角落喝她的饮子,并研究酒楼的小菜。待酒席散了,三人勾肩搭背一块出去……一看就是狐朋狗友。
段晓棠反问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饶是杜乔智计百出,遇到这种问题,也只能哑口。
如此一来,祸害的只有段晓棠个人的名声,并不会牵连其他人。
至于有幸作为道具的范成明和冯睿达,不仅从头到尾毫无损失,还混了一顿美食。
这般做法,说到底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让那些疼爱女儿的人家望而却步,但对于那些只图利益、卖女求荣的人来说,并不算多大的减分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段晓棠的邀约刚发出去,就被其他人知道了。
庄旭站在段晓棠面前,一副质问的语气问道:“请客为什么只请范二,不请我?”
显然范二霸王没忍住炫耀的劲头,又跑去找小狐狗显摆了。
庄旭“委屈”极了,论交情论关系,段晓棠请客无论如何都该有他一份。
段晓棠挠挠额头,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有时候名声太好也是一种负担,我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借他们的煞气镇一镇。”
庄旭嘴角微微抽搐,心底暗道,你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吗?还自我感觉良好。
宴客嘛,自然得先给客人通气,宴请的目的,以及有哪些赴会人员。
庄旭当然清楚,段晓棠邀请的另外一人是谁。和这俩货比起来,她的确算名声最好的那一个。
段晓棠问道:“那你还去不去。”
庄旭坚决道:“我忙着呢!”不去。
他名声尚佳,就不去给段晓棠“添麻烦”了。
何况庄旭并非推脱,至少说他忙这件事是真的。
自打回到并州,营中大部分将官都当起了甩手掌柜,上上下下都得让庄旭等人看顾着,加之还要筹备返程事宜,那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用。
庄旭试探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段晓棠竖起小拇指,“一点点小问题。”
凑近道:“庄三,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庄旭摸了摸肚子,趁机提条件。“天天点灯熬蜡盘账,腹中空空,连带着脑袋都不灵光了。”
段晓棠连忙道:“待会我卤肉,你一定得尝尝。”
庄旭闻言,微微颔首,给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色。
贿赂给够,庄旭爽快多了,“说吧!”
段晓棠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对外散播一点消息,我和范二、冯四,不仅公事上融洽,私下也十分投缘。”
本来这种事交给范成明办效果最好,但他不是身兼要职,得担当最佳男配角嘛!
庄旭眉头微微挑起,三人公事上没有闹出过分歧,不是因为性情相和,而是他们分管的部分不一样。
至于私底下,混得都不是同一个圈子,何来投缘一说。
不过既然段晓棠提出这等要求,那么事实的真相就不重要了。
庄旭大义凛然道:“包在我身上,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仨是差一点斩鸡头拜把子的莫逆之交。”
才不是看在卤牛肉的份上呢!
段晓棠顺着杜乔的指点,在并州城内最富有声名的酒楼里订了一个包厢。
赴宴当日,范成明尚且懵懵懂懂,冯睿达却是一眼就明。
叹息一声,“至于吗?”
他这种混不吝的人,顶多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对段晓棠这种脑子有疾的人来说,压根不信门阀世家那一套,鸡同鸭讲,有何乐趣。
世家能拿出来交换的东西,并非段晓棠所看重的。双方利益交换不对等,怎么可能处得长长久久。
何况段晓棠是把过不下去就离挂嘴边的人,可知古往今来,有几个被休弃和离的世家女?
范成明兴奋得好似瓜田里自由奔跑的猹,脑袋左右摇晃,眼睛里冒着光,声音急促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冯睿达无所谓道:“有个女郎或许看上了段二,她这是防范于未然,请我俩当挡箭牌来着。”
范成明连忙问道:“谁呀?”
冯睿达语气轻蔑道:“和你没关系。”
转而对守候在门外的亲兵吩咐道:“让他们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出人、出名替段晓棠办事,大吃她一顿,不亏心!
冯睿达揽过范成明的肩膀,“我俩好好喝,别管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一旁只出个人,并准备付账的段晓棠。
三人平日里分管不同事务,难得聚在一处,真正能佐酒的还是那些南衙事务。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班师回长安。
冯睿达愤愤不平地说道:“凭什么分给左骁卫那么多东西,他一个半卫,也不怕撑着!”
范成明理所应当地维护自家分号,“他们留驻并州少说一两年,条件不比长安,七郎若不照顾些,往后日子难过,军心如何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