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妓女离开隆恩巷,现在改叫污水巷,一步三回头,看的不是忠武侯府,而是射阳侯府。
后者抛开环境不谈,总算干干净净,而前者怨气横生,经百余年沉淀,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行走红尘抓鬼镇宅,斩妖邪不知凡几,哪儿还能看不出来,这定是有惊天厉鬼出世之相。
按说身为佛门弟子,该去念念经文超度往生,奈何他半点不同情这家人,拍拍青象笔直朝前再也没回头。
只在心里默默说道“既断绝亲情,那与我何干,或许人家最不想让我去帮忙,倒顺了他们的意”
眼不见心不烦,没必要为外人劳心费神,紧接着去城外三十里祭拜,碑文写的很清楚,在他离去三十年后,楚元宜尽寿逝世。
香烛果品,念诵经文,虽说迟到一百来年,但真心永不变。
足足过去两日,再次乘坐青象进城,皇帝直接出面欢迎。
排场非常足,甚至有些不必要,却也不好拂了别人面子。
繁琐无聊的欢迎结束,接着又进宫赴宴,顺便当着满朝文武面前,定下辩经会时间。
看到众多儒门弟子脸色,不是很平静略有些铁青。
可以理解,毕竟这段时间被佛门逼得太紧,生出意见是正常的。
显然他们准备不足,硬着头皮应战,似乎很悲壮却不值得同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浩然书院毁约在先,纵使天大的委屈,也得慢慢受着。
关于辩经会各项准备,全交由朝廷负责,儒门也随他们去折腾。
不说没把一群贪官污吏放眼里,起码觉得可有可无,另外本身就对所谓辩经会深恶痛绝。
大老远来走个过场,揭发丑闻就算了,等流程结束,能有交代就赶紧回寺。
至于会不会被训,或者遭到嘲讽谩骂便无关紧要,多少年都这么过来的,耳边早听出茧子。
国之盛大典礼全城轰动,万众瞩目下正主却闭门谢客,每天趁夜色悄悄跑进皇家藏书楼。
翻箱倒柜,手忙脚乱查了有两天,终于三层左侧屏风后面,发现一排小暗格。
从左到右一共十八个,取出总共五十七本手札,以蝇头小楷草书写。
内容不多字体很秀气,首页还落款写名字,立马结合其余书籍调查。
很快知道这些并非皇帝所录,而是他们身边的贴身太监。
从上一代往前数有十七位,共伺候了十五位皇帝,将许多见不得光的隐秘丑事全记下来。
要说出于什么心态,其中一本书也写明了,就是想给主子找点恶心,其它啥也没有。
于此事没寻根究底,只快速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果然见一本寒充录记载清晰。
九家公侯被抄家下狱,纯属自己找死,皆因他们没搞清楚,自己该站什么立场。
周国境内儒门、佛门分庭抗礼,然则一千三百年前,非是依靠两方势力立国,而是太祖皇帝率军征战打下江山。
登基之日迅速联络诸国,表示愿意派兵加入烽火铁血营,共保南原河山。
过程相当曲折,好在十年坚持终有回应,结果非常如人意。
派兵遣将的圣旨和名单都拟好了,只等第二日宣告天下。
谁知早朝时一条重磅消息,让周国太祖险些晕厥。
本该为国之柱石的九家公侯,集体倒戈儒门,成为其附庸,致使朝堂沦陷大半,皇权几乎旁落。
太祖皇帝与之相抗衡近十年,最终心力交瘁驾崩。
临死前诛杀太子,传皇位给最不受待见的七皇子。
因未受到儒门控制,敢拼尽一切全力交锋,几个回合打成平手。
登基第三年釜底抽薪,冒险引入佛门势力,形成三足鼎立局面。
相互之间形同仇敌,导致国朝实力分散,大半军队不听调动。
太宗皇帝为完成诸国盟约,登基第七年亲率大军,前往烽火铁血营参战。
其后历代皇帝多有效防者,即便自己不来,也要派皇族亲眷。
过往岁月中,九家公侯袖手旁观不说,还屡屡使绊子下暗手。
两位皇帝,三名亲王,一名郡王因此而死,相互可谓仇深似海。
千余年过去,儒门没实现预期收获,几家吃里扒外的,除了一个乔凡崴,再无能拿出手的人才。
所以逐渐无视甚至抛弃,这才给了皇帝动手的机会。
“真惨,也真活该”合上书册放回原位,打扫痕迹确保不被发现。
“阿弥陀佛”
口中呼了一声佛号,内心惨笑不止,也终于搞懂,究竟什么原因,令他昔年无比凄凉。
“迫害亲子,宠爱养子,只为延续爵位,可惜天不随人愿,终究要为先祖过错承担代价”
“八家人能平安过日子,是做给朝堂诸公看的,表示皇帝没那么绝情,不赶尽杀绝”
“忠武侯府惨绝人寰,怕是做给佛门看,表示乔凡轩即便还活着,也与他势不两立”
“可怜一家五口成了筹码,活该,活该呀”
感慨之余真没打算去收尸,不为别的确实嫌恶心。
回到住处便不再外出,开始准备七日后的辩经会。
他这忙的紧锣密鼓,南原边境浩然书院里,乔凡崴照样没闲着。
文庙中凝神静气,面对十三尊圣贤像,手握书简狼毫,身后先天悟道图。
古之圣贤似有所感,尽皆显化虚影,开始传道授业解惑。
第一日过后剩十二尊,第二日过后剩余十尊,第三日余五尊,到第四日仅有一尊留下。
所言所教所授,与乔凡崴所着之书相辅相成,最终在第十七日融为一体。
重新成书那一刻,浩然正气冲天而起急剧增加,于文庙上空汇聚成一座夫子像。
书院众弟子见之,皆顶礼膜拜,大儒见之持弟子礼。
两位着书立说的儒士,也行大礼参拜,一度激动到热泪盈眶。
先天悟道图画中,醉鬼见状举杯相庆,还耍了段剑舞,足见非寻常灵宝。
东州君子宫,耸立于千丈书山顶峰,从上到下至地面延绵百里。
楼阁长廊,庭院宫殿,房屋宿舍络绎不绝,汇聚学子不下十万,乃儒道之精英。
每日吟诗作赋,探讨学问,无心其它琐事,这一日忽闻山顶浩然钟连响七次。
全都不约而同朝山顶鞠躬,山呼海啸道“拜见乔夫子”
时隔数千年,儒门终于又迎来一尊大能,君子宫当代大贤,吩咐去准备庆典。
这场盛事的主角,此时收了先天悟道图,起身离开文庙,抬眼了望周国方向。
“一百多年了,是时候该回家看看,服用我寄去的丹药,父亲母亲姐姐们,肯定比以前更加容光焕发”
随手向远处招了招,唤来一名大儒询问道。
“周国的情况怎么样”
“回禀夫子,妖僧虚庆入国都开辩经会,于半日前将我儒门势力尽数拔除”
“秃驴大胆”乔凡崴微微发怒又问道“可知他是什么来历”
“不知”大儒摇摇头甚为苦闷“我们只查到他在列国游历百余年”
“师承何处,修炼何法,以及俗家身份都没有痕迹,仿佛被人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