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郎……骑竹马来，闹……绕床弄青梅。”孩童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屋外。
“妹妹。”顾念北抬头，手上拿着拼了一半的乐高，“你知道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你和我的意思。”顾念北小时候是个圆润的小胖子，笑的时候，嘴边的酒窝很明显，“我妈说，我是竹马，你是青梅，我们是青梅竹马。”
“那什么是青梅竹马？”叶夜刨根问底。
顾念北努力回想，“就是长大后会结婚，过家家里的爸爸跟妈妈。”
顾念北解释完，叶夜突然大声哭起来，引来楼下的顾叶两夫妻。
“宝贝，怎么了？”温婉蹲下身子，接过叶爸爸递来的纸巾擦拭起来。
这边白桉烨已经揪着顾念北的耳朵不放：“是不是你欺负小叶夜了？”
顾念北痛的龇牙咧嘴，超委屈说：“不是我。”
“我不要。”叶夜哭的抽抽搭搭，“我不要跟小胖子结婚……呜……不跟念北哥哥结婚。”
白桉烨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正想着该怎么解决，顾念北忽然愤怒站起来，扔下拼了一半恐龙形状的乐高：
“我也不要娶你，丑八怪。”
“哇！呜呜呜……”叶夜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小孩子的吵闹向来不会持续，第二天两人就又和好了，心无芥蒂地玩到一块。
这一年叶夜六岁，顾念北六岁。
…
“念北哥，最近好多人说我们是在谈恋爱。”叶夜趴在课桌上，有点烦恼道。
“哪个眼瞎的。”顾念北拿起她桌上的语文书，扔着玩，“不用担心，等我找到教训一下，就老实了。”
顾念北上初中后，身高便势如破竹般狂长，比同龄人高上许多，也在很多人心里树下“威望”，轻易不敢惹他。
之后，有关他跟她的谣言就销声匿迹。
初二那年，顾念北谈恋爱了。
对象是初一三班的一个女生，叶夜偶然见过一次，是个有着黑长直的女生。
平心而论，没她好看。
谈恋爱后，顾念北中午吃饭时间就不跟她一块了，但晚上放学还是会跟她一块。
“念北哥。”叶夜略带哭腔地喊道。
“你怎么了？”顾念北扔下筷子当即走出小餐馆，“你在哪里？”
“我……我……我来例假了。”叶夜难为情地说，“在学校卫生间。”
顾念北闻言又折回餐馆，问她女朋友：“你有带卫生棉吗？”
他问的直白也没小声点，惹得周围好多人看过来。
黑长直羞红了脸，拿着书包跑了。
莫名其妙。
“你等我一下。”顾念北朝彼端的叶夜叮嘱，然后跑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包卫生棉，又跑回学校卫生间。
叶夜第一次来例假，可能是前几天吃了冰的缘故，很痛。
顾念北没办法帮她缓解，只好打电话给白桉烨。
最后白桉烨跟温婉过来接走了叶夜，顾念北帮忙请了假。
因为卫生棉的事情，黑长直觉得顾念北一点不绅士，跟他提了分手。
顾念北觉得她无理取闹，回了个：“随你便。”
所以，顾念北第一次谈恋爱，终。
不知道是被伤的太深，还是有其他缘故，初二接下来这一年，他没再谈过恋爱，每天载着叶夜上下学。
初三，他开始谈恋爱了。
这一次是隔壁校的，但最后还是分了。
原因是，女朋友觉得跟他谈恋爱像是跟两个人谈。
两人吃饭，他带着妹妹，两人踏青，他带着妹妹，两人看电影，他还是带着妹妹。
渣男。
这次恋爱失败后，顾念北没再谈了，突然开始认真学习起来。
最后他跟叶夜又考到同一所高中了。
这一年，叶夜十六岁，顾念北也十六岁。
…
高一，顾念北像是脱缰的野马，全年无休谈恋爱，一年下来换了起码有五个。
跟初中不一样，这一次都是他提的。
原因也只有一个：腻了。
他渣的越来越明显。
而因为谈恋爱，他跟叶夜的交流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念北哥，你为什么总是谈恋爱。”叶夜忽然问道。
顾念北搀着她往医务室外走，她八百米摔倒，膝盖磕破了。
“因为……”顾念北想了想：“无聊。”
这世界太无趣了，他百无聊赖寻找乐趣。
“那为什么要分手？”
顾念北不假思索：“因为她们无趣。”
“那你……”叶夜缓慢走下台阶，“要不要跟我谈试试。”
轰隆。
顾念北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呆在原地愣了几秒，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摔到脑袋了？”
“你才摔到脑袋了。”叶夜狠狠瞪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忍着痛快步下台阶离开。
这一年，叶夜十七岁，晚了几年的情窦开了。
但是少年已非彼时少年郎。
顾念北又谈恋爱了。
顾念北又分手了。
顾念北又谈……
顾念北又分……
顾念北……
顾……
少年郎只把她当妹妹，而她爱意焚身，不能自己。
“顾念北，既然你能和她们交往，为什么不能有一次是我？”
“你喝醉了。”顾念北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乱走，棱角分明的侧脸已经有了成熟的迹象。
“我没有喝醉。”叶夜挣开他，顾念北怕她摔倒连忙伸手去抓她，她却突然蹲下，无助又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不想你去跟别人谈恋爱，心好难受。”
顾念北蹲下，叹了口气：“可我只把你当妹妹。”从很小时候起。
“你谈了那么多个，难道每个都喜欢？”叶夜确实没喝醉，她很清晰，“既然不全都是因为喜欢，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哪敢啊。”顾念北笑：“我跟你谈，要是分了，白桉烨女士不得杀了我。”
叶夜忽然止住了哭泣，红着眼抬起头看他，灯光模糊了他侧面轮廓。
“这么多年，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因为怕白阿姨生气？”
顾念北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能想到这里去，但却发现，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说不清。
从小白桉烨就揪着他耳朵和他说，要好好照顾叶夜，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
那次醉酒后，顾念北安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传出他跟谁谁谈恋爱的消息。
叶夜心灰意冷不再找他，而他大概是为了避嫌也不再找她，回家都是各自回。
高二下学期，顾念北谈恋爱了，对象是高二三班的，叫沈佳。
据说是沈佳追的他。
所有人都在猜他们几天会分手，有人说一礼拜，有人说半月，有人说一个月……
可情况却出乎意料。
三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他们分手的消息传出来。
渐渐所有人都说，这次可能是认真了。
叶夜见过他们一次，在食堂，女孩跟顾念北所谈过的历届女朋友都不一样。
女孩长得很秀气，气质文静。
两人手上带着情侣款手环。
顾念北似乎真的开始收心了，他的月考成绩排名不断往上窜。
而叶夜却不断下降。
某天夜里，叶夜终于忍不住偷偷哭起来，尽管哭的小声，但还是惊醒了舍友。
舍友开灯，顶着睡眼惺忪问她怎么了，让她别哭了。
她说她难过排名下降。
其实她真正难过的是，这一次，她真的没机会了。
叶夜跟温婉说要请假出去走走。
叶夜成绩下滑是有目共睹的，老师也已经打电话跟温婉说过了。
温婉跟叶爸爸商量后，答应了，温婉带着她出门旅游。
…
转眼到了高三。
叶夜已经很久没再跟顾念北见过面了，但关于他的消息从未停歇，学校、家里都是。
她的成绩没再往下跌，但也没再往上升，一直在中上里占着。
“沈佳？”叶夜难以置信喊道。
沈佳回头，总是扎着的头发披散着，眼镜也摘了，化着不浓不淡的妆，张扬而明艳。
不怪叶夜不敢认，这确实跟她平日在学校里不一样。
“她谁啊？”旁边搂着沈佳的肩的男人，目光直白地打量着叶夜问道。
“不大认识，我男朋友的妹妹。”
“沈佳，你不怕顾念北知道吗？”叶夜扫了眼她旁边的男人质问道。
“你不高兴吗？”沈佳嘲讽一笑，伸手捏住她下巴，“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顾念北？”
“可是我们分手了呢？也轮不到你啊。”
她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话，却如一把锋利匕首扎进叶夜的心窝，扎的鲜血淋漓，扎的心稀巴烂。
“而且，你觉得他是相信我还是你？”
“你不配。”叶夜拍开她的手，“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去跟她提分手，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女孩不错。”男人捏着沈佳的肩，“叫什么名字？”
“怎么，看上了？”
…
叶夜一直以为顾念北永远都会相信她，后来才发现自己高估了。
顾念北跟人打架了，在XXktv304包厢，速来。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叶夜想也不想就扔下笔，急急忙忙跑出宿舍。
“叶夜，你干嘛去！”
“顾念北跟人在ktv打架了，我得去一趟。”
推开包厢门，没有想象中打的你死我活的场景，有的只是一屋子烟味呛鼻，和五颜六色的人。
她看见了勉强算眼熟的人，沈佳。
顾念北赶来包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沈佳衣衫不整缩在沙发边，而叶夜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顾念北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冲上去，抓起人就打。
白桉烨从小就打着让他保护叶夜的主意，从八岁起就让他开始练习跆拳道、散打。
所以没几下，就把人打服了。
“顾念北，别打了。”叶夜没见过他这样子，尽管发怵他，还是上前拦劝他。
包厢的人都逃窜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念北。”缩在角落的沈佳忽然上前抱住顾念北，“我好害怕。”
叶夜觉得刺眼极了，眸光黯然，转身要走。
顾念北推开沈佳，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你为什么在这里？谁允许你来这种地方的？”
“我……”
“念北，你别骂她。”沈佳打断她的话，“妹妹只是一时交友不慎，也不是故意把我喊来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叶夜错愕看着沈佳，“难道不是你发消息跟我说顾念北在ktv跟人打架，我才来的吗？”
“我没有。”沈佳表现的比她还错愕，拉着顾念北的手腕，“念北，你信我，我是看妹妹成绩下滑的厉害，而你又总担心她，我想为你分担点，所以加了她的QQ想跟带她一起学习，然后她今天忽然喊我来这里，说你也在，我这才来的，可没想到……没想到……”
“沈佳，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叶夜简直被恶心到了，目光四处寻找，看到刚刚挣扎掉到沙发下的手机，走过去捡起来，“顾念北，我没有骗你，这个沈佳她……”
“够了。”顾念北厉声喝道，满眼失望：“你怎么变成这样？混迹这种地方，还学会了撒谎。”
叶夜解锁手机的动作蓦然顿住，抬头看见了他眼底的失望，忽然觉得悲凉。
“我这样？我怎么样？”叶夜质问，“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她就是个贪慕虚荣，脚踩好几条船的白莲花，可你还拿她当宝，你……”
“闭嘴。”顾念北抬起手。
叶夜看见他扬起的手，苦涩一笑，闭上眼，眼泪从眼尾滑落。
顾念北到底没打下去，只道：“叶夜，你真让我失望，以后别……”
“顾念北。”叶夜抬手用手指拭掉眼尾的泪，“你凭什么对我失望，成绩下滑是我愿意的吗？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能自己。”
“可我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喜欢上你是所有错误的开始。”
“啪。”
顾念北下意识伸手拦，但她朝后退了一步，没拦住，看着她打了她自己一巴掌。
“你干嘛！”
“犯了错，我改。”叶夜说，“但我希望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的错。”
这一年，叶夜十八岁，顾念北也十八岁。
他们的感情，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