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华丽、气势恢宏的承运殿内,一群豺狼虎豹正在商量着谋逆大事。
朱亨嘉南面而坐,左右分列着广西布政使关守箴、广西总兵杨国威、提学道余朝相、桂林府推官顾奕、文士孙金鼎、参赞严之凤、范友贤、桂林左卫指挥史史其文、仪卫舍人孙贵、杨武、奉国中尉朱亨跨、王府长史白履新、王府总管张成等一干文武。
“你们这是把孤放在火上烤啊!孤仁不如桂藩、才不如唐藩、德不如鲁藩,焉敢登这监国之位乎?”大殿上,中山狼惺惺作态。
“殿下英明睿智,当继大统!”
“桂王庸懦、唐王是罪藩、鲁王荒淫,唯有殿下您众望所归,有太祖之风!”
听着心腹们这一通通劝进的马屁,朱亨嘉暗笑。谁说古人纯朴,在利益面前一样憋不住。原主想的是九五至尊之位,狗腿子们图的是从龙之功。也罢,既然穿越了,就陪你们疯狂搏一回。
“在座的都是孤的股肱之臣,今鞑虏肆虐、神州板荡、诸藩无能,孤只好勉为其难地担起这个担子。现在孤最关心的有三件事:名、兵和钱粮。”朱亨嘉想了解一下自己造反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实力。
“你们说说,孤监囯以何年号为佳?”
“殿下乃太祖兄长血脉,烈皇死社禝无嗣,帝统断绝,当以洪武为年号,以今年为洪武二八七年”,孙大狗腿大拍马屁。
“孙先生所言甚是,鞑虏窃据神州,殿下当继承太祖遗志,荡平腥膻,恢复我汉家衣冠,以洪武为年号最妙不过”,关大狗腿
也猛表忠心。
在封建社会,想当皇帝,血脉亲疏是个重要因素。历史上,以朱亨嘉为代表的桂林造反集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异常光棍地延用明太祖朱元璋的洪武年号,改弘光元年为洪武二八七年。这实际上是否定了太祖以后所有明帝的正统地位,过早地向世人暴露了靖江王企图以自己这一枝旁系血脉取代太祖直系子孙称帝的野心,遭到天下一片唾骂。除了桂林一府和广西少数地区,几乎无人响应。
既然穿越了,这个错误必须避免。
“啪!”朱亨嘉义愤填膺地拍了御案。“你们以为孤监国是为了自己称帝吗?孤是听说甲申国变后,烈皇帝的儿子定王、永王尚在人世,流落在北方民间。可恨福藩、潞藩、唐藩、鲁藩这些叛逆,不但不迎烈皇子孙承继大统,反而一个个想着自己称帝,狼子野心,妄窥神器!孤决定了,用崇祯年号,以今年为崇祯十八年,以表明孤不忘先帝之心。等孤北上勤王,扫除鞑虏、恢复神州之后,再寻找先帝子孙承继大统。孤赤诚之心,昭昭可对日月!”
中山狼被自己的话感动了,慷慨激昂、涕泪横流。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惊雷般地山呼海啸,“臣等谨遵王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铁血丹心、卫我大明!”
变了,全变了。本来是一场赤裸裸的谋逆,现在仅仅换了个年号,就似乎变得师出有名、理直气壮了。
“谁说吾王只会吃喝玩乐、好勇斗狠?英明睿智,真有太祖他哥之风也。难道上天怜我大明,又降下一代雄主?”大臣们心想。
“还是咱王爷英明,先号称替先帝一脉监囯,等寻找到先帝子孙后再还政。北京城都被攻破两年了,崇祯爷的子孙上哪找去?到头来这江山还是咱王爷的。高,实在是高!”孙大狗腿腹诽。
定好名器,再问兵事。
自古造反,无兵不行。这个道理原主还是懂的,先是从靖江王一脉宗室外戚中挑了五百人扩充亲卫;又以庄丁护院的名义,从广西各地一百多处自己拥有的王庄中,征发王府佃户入桂林,小庄三四十,大庄一两百;还让王府长史在桂林城招募了几千王府校尉。七拼八凑,居然凑了两万人,可惜都是些乌合之众。
“杨将军、史将军,你们的部属可堪用吗?”
“殿下放心,我部久经战阵,必能护卫殿下。”杨囯威一脸自信。
“殿下放心,桂林左卫日日操训,必不敢误殿下大事。”史其文急忙表忠。
“嗯。”朱亨嘉点点头。杨国威三营兵九千多人、史其文一卫五千六百人,这两支正规军才是自己的主力。广西汉蛮杂居,又紧挨安南囯,历史上叛乱边患不断,杨囯威部经常平叛,确实有点战斗力,桂林左卫是王府侍卫亲军,平时主要负责保护王府财产、帮王府控制盐路、镇压几个土贼流寇而已,战斗力不如杨国忠部,不过比自己招来的两万乌合之众还是强得多。
经济实力也很重要。
“关方伯,桂林府库还有多少钱粮?”
“禀殿下,有银十万两、粮五万石、草料五百匹”。关守箴慢条斯理地说。
才这么点?广西还是太穷啊!朱亨嘉心酸。
“张成,孤的内库还有多少钱粮?”
“禀殿下,有银八十万两、金三万两、粮三十万石、钞十万贯、锦二百匹、纻丝五百匹、纱三百匹、盐一千引、草料两千匹、各式珠宝三百镒,还有药材、甲仗、硝石等五仓库”。
朱亨嘉震惊了。靖江藩王世镇广西二百多年,这底蕴真的深厚。又有兵又有银,难怪原主野心勃勃地想当皇帝。
“孙先生,派往丁魅楚和陈邦传处的使者回来了吗?”对外联络的工作,朱亨嘉交给了孙金鼎。
“禀殿下,丁部堂闻讯大悦,一个劲地称殿下您有帝王之相,还说等您监国后派兵和您一起共襄盛举;陈参将也表态效忠殿下,他说思恩有土司叛乱,等平叛后就带兵与王爷会合。”
呸,这两个滑头。历史上两广总督丁魅楚和思恩参将陈邦传这两个地方实力派和朱亨嘉眉来眼去,骗了原主不少银子。结果朱亨嘉监国后,这两人不但不帮忙,还派兵攻打靖藩的军队,把原主卖了个精光。
瞟了一眼喜气洋洋的孙金鼎,“打铁还需自身硬,傍人篱落可不行,咱们呀,还是要把自己的兵练好”,朱亨嘉正色道。
“各土司的狼兵都到了吗?”
孙金鼎老脸一红:“禀殿下,各土司都接到了瞿式耜的印文,拒不服从王上调令”。
广西狼兵名扬天下,历史上,原主对其垂涎三尺,曾檄调柳州、庆远、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帐下听用。可惜原主骄狂自大,不知道保密,泄露了消息。广西巡抚瞿式耜闻讯后大惊,立即以巡抚印文通知各洞土司,不得听从靖江王调令;又令思恩参将陈邦传保持戒备。结果原主一个狼兵都没调到,造反实力少了很多。
“保密很重要呀!”朱亨嘉心道。
“顾推官,孤命你组织衙役严查奸细;杨总兵,你部今日起紧闭桂林城门,封锁消息;杨武,你部骑兵轮流沿护城河巡查,发现泅水过河者立即擒拿审问。”
“没有孤的王令,一只鸟也不许飞出桂林。”
一抹朝阳射入承运殿内,朱亨嘉目露凶光,脸色狰狞。身旁服侍的内承奉何亮忽然觉得自家主子和往常格外不同,哪里不同却怎么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