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凤言:夫天下危亡之秋,忠臣义士,舍生而取义者,盖心怀明祚,欲报之于殿下也。臣不肖,蒙托以讨贼兴复之效,北伐福建,薄有微劳。北溪一役,歼虏两万,总兵马宝,临战当先,阵斩虏固山蓝拜??获银百万,以资国用。神驹汗血,天下无双,献于殿下,谨供驱驰。今当统率三军,再克漳泉,庶竭驽钝,攘除鞑虏,此臣所以报陛下之职分也。白云孤飞,狐死首丘,王恩浩荡,临表涕零。
“好,好啊!严天凤他们打得漂亮!”
看到严天凤上的这道报捷表章,长沙靖王府,一个声音兴奋莫名。
朱亨嘉真得很开心,北溪这一仗歼敌足有两万,其中一半是真鞑子,缴获战马万匹。此战一结束,福建战场的主动权便尽操我手了。
“咦?不对呀!”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严天凤和范友贤一样,都是老臣,号称是自己的哼哈二将,脾气禀性差不多。当年范友贤讨平忻城莫氏后,徼获莫氏白银三十万两,和部下私分了二十五万两,仅给自己上交五万两。这严天凤怎么这么廉洁?居然将一百二十万两缴获全上交给了孤,还有一匹宝马?
不对,不对,这不像老严平常的为人。
仔细一琢磨,朱亨嘉明白过来。这严天凤和史其文、范友贤都是最早追随自己的从龙武将,现在那两人封了囯公,甚至连后起之秀严遵诰、李明忠也封了公爵,而严天凤因为一直待在广东,没仗打,到现在还是个侯爵,急了。所以,给自己又送银子、又送马的,还“狐死首丘”、“王恩浩荡”地表忠心。
呵呵,急点好!自古养士如饲鹰,饱则飏去,饥则噬主。
朱亨嘉觉得不能立即封严天凤为囯公,过早满足了他的欲望,他打福州的动力就不足了;也不让能让他没了指望,没了指望,他就不想干活了。于是,狠狠地夸奖了严天凤一番,又暗示严天凤:“攻下福州后,朝廷不吝公侯之赏”。
封建社会,就是这个鸟德性。有才能的人,自诩“我是天上大鹏鸟,只因云低不肯飞”,结果,结局只有三种:要么隐于世外;要么被皇帝折服;要么被熬死、整死。
“来人,将北溪大捷的消息,以露布播于四方”。
露布催书倚马缨,随着监国靖王一声令下,一个个骑马的信使,扛着写有报捷文字的帛制旗子,奔向四面八方。
“捷报!北溪大捷!”
“捷报!北溪大捷!”
“捷报!北溪大捷!”
激昂的吼声,在各个城池中回荡,给这个日暮西山的老大帝囯,注入了新的活力。
??
“这就是那匹宝马?”
朱亨嘉问御马监掌印太监赵承德。
赵承德一脸谀笑,“正是此马,天降神驹于殿下,大吉之兆啊!”
听说严天凤献上了一匹宝马,朱亨嘉一高兴,带着后宫七仙女一起观赏。
“好马啊好马!前突后翘、膀大腰细、四肢有力!”
看到这匹马,朱亨嘉满目贪婪,垂涎欲滴,口水都要流了下。马上天子,最爱的就是神驹。
痴迷的样子,令石贤妃、陈淑妃、王庄妃、刘德嫔、赵贤嫔、李庄嫔、黄丽嫔窃笑不已。
石贤妃抿着嘴,“殿下,这匹马真得有这么好?”
朱亨嘉一乐,来了一句大白话,“爱妃不知,这相马如同相美女一样,讲究三围:胸大腰细屁股大”。
其实,平时皇帝说话,都是用大白话,后世看到的奏章,经过大臣的艺术加工,才显得文釆斐然。真实生活中,大明太祖、成祖动不动就“俺,俺,俺”的,清朝的雍正皇帝更牛,给大臣的朱批上写道:“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勉之”,乍一看,还以为是穿越客。
不过,朱亨嘉的这句大白话,说得有些粗俗,居然拿马和美女相比。
黄婉不依:“殿下好坏,埋汰人!”
朱亨嘉哈哈大笑:“这可不是孤埋汰人,是相马书上说的。胸大,马呼吸磅礴,跑起来才能畅通无阻;腰细,收身均匀,发力才能雄壮有力;屁股大,后腿就有力,后蹬力足,跨度便开阔。另外,相马经还说:‘马头为王,头欲得高峻,如削成如剥兔头’。马头要高昂雄俊,面瘦肉少,额头必须大、宽而阔,两耳直而长短统一,额到鼻尖要成一条线,轻巧且小,两边嘴角也要深而长,方显得很高贵”。
听朱亨嘉聊了一会相马经,众女也不禁佩服监囯靖王的博学。其实也不是博学,这位爷年轻的时候就是少年无赖,干正事一般,干邪事,飞鸡斗狗、玩鹰骑马一流,自然懂得相马之术。
“来人,替孤着甲!”
如此神驹,非得穿上铠甲骑,才有感觉,铁马金戈,气吞万里如虎。
“驾!驾!驾!”
朱亨嘉打马飞驰,看到夫君如此神勇,众妃嫔满眼皆是小星星,情人眼里出潘安。
长沙靖王府,春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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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这边喜气洋洋,满清那边却是黯然神伤。
北溪战败后,陈泰收拢败兵,仅剩万余人,损失高达两万,其中一万是满蒙八旗。绿营兵死伤再多,陈泰都不会心疼,可这满蒙八旗可是大清的基石,这一次真是伤了国本了。
陈泰一边向清廷求援,一边令驻守汀州府的济席哈,放弃汀州来泉州会合,又凑了两万多陆师,沿蓝溪、大田一带构筑了一条防线,又令水师驻守金厦,以作策应。
现在,他的陆师主力已丧,全靠水师防守泉州。
清廷福建水师本有两万人,施琅、黄梧投降后,陈泰以他俩的降兵为基础,又扩招了一万人,现在,这三万水师成了泉州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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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溪明军大营,平虏大将军严天凤正在招待福建巡抚袁彭年、布政使张调鼎、按察使潘曾纬、巡按邝露等文官。
明军进入了福建,朱亨嘉任命的这些福建官员,自然要随军就任。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诸位先生来吾大营,吾有谋士喽”,严天凤哈哈大笑。
袁彭年笑嘻嘻地问:“不知大帅下一步打算攻略何地?”
这位巡抚是出了名的无耻,曾说过千古名言:“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不过后来又说服李成栋反清复明,当上了福建巡抚。
无耻的人往往奸诈,够坏。
见袁彭年问,严天凤答道:“诸将都劝本帅派一支兵马包围龙溪城,主力北上,攻下泉州,直取福州。本帅尚未想好,不知袁抚台尊意如何?”
袁彭年很奸诈,回答得滴水不漏:“予刚到福建,情况不熟。窃以为,龙溪城威胁着我军侧翼,若其守将是庸才,则可派偏师监视,主力直取泉州;若其守将是将才,则应先拔龙溪城,再取泉、福”。
“敌龙溪守将嘛”,严天凤想起了祖泽远给自己玩的那一招空城计,神色一凝,“倒是个将才”。
“本帅决定了,先拔龙溪城,再克泉、福,定海侯孙贵”。
“末将在!”
“命汝率水师攻占海澄县,切断龙溪之敌的逃路”。
“末将领命!”
严天凤望着龙溪城的方向,笑了,“祖泽远啊祖泽远,上次汝跟本帅玩了一招‘虚张声势’,此次本帅给汝来一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