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尼率三万余残兵败将往沭阳撤退,暗下决心,即使皇上砍了予的脑袋,予也要替大清保住这支兵马。
“加快行军速度,到刘家庄扎营”,军令一下,行军速度骤然变快。
刘家庄是淮安府沭阳县的一个大庄子,很大,与其说是村庄,不如说是集镇。清军来到此地,人困马乏,扎好营寨,埋锅造饭,开始歇息。
听说多尼北撤,朱亨嘉下令追击,打开舆图,用手指在沭阳北部的郯城,重重一点,朕令孙贵率水师北上,攻占此处,断敌归路,不知孙贵行进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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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夏商时期属于九州之一的徐州,自古便是东海名郡,有“淮海东来第一城”之称。
“敌袭!快点火!”
鹰游山岛,清军守岛的队正发现了明军战船,下令点燃烽火台上的柴堆。不料却成了兔子,明军副将王胜张弓搭箭,射兔子一样射死了他,然后率军将烽火台上的三十名清军杀光。
为防海州守军察觉,孙贵令王胜率两百精锐乘小船,提前潜入了鹰游山岛,成功封锁了消息。
“大帅,末将不辱使命”,王胜向孙贵禀报。
“汝干得不错,再把那两个岛给本帅端了”,孙贵手一指,鹰游山岛西北部的鸭岛和竹岛,也被明军悄无声息地攻占。
明军从竹岛出发,直扑对面的赣榆县城,先锋黄应抵达城门口时,城里的三百守备兵毫无察觉,稀里糊涂就被杀散。
孙贵又领军攻下了临洪镇和高桥镇,来到了海州城下。为了防止明军渡黄河,清军的精锐都摆在黄河沿岸,城里只有六百守备兵,一战便攻克了海州。
“哈哈哈,没想到鞑子这般不堪一击”,孙贵大笑。
“看来鞑子的精锐都在六合之战中消耗殆尽了,满清气数已尽啊”,就连一向小心谨慎的林察,也自信满满了起来。由不得不自信,这一路走来,与其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一场旅行”。
“林兄,不管怎样,你我都得加快行军速度,攻取郯城。若是放跑了那多尼,陛下可是要踢咱俩屁股的”,孙贵乐呵呵地说。
“萧萧海风,滔滔海浪。忠勇将士兮,扬帆海上。奋进,奔南京奋进,勿忘太祖建都之荣光。煌煌大明,纠纠炎黄。万众一心兮,护我海疆。奋进,奔南京奋进,血洗国耻吾辈之担当。冲!冲!冲!誓死拼杀出国祚万年长”??,水师将士唱着《海风歌》,往郯城前进。
这首歌大有来历,乃孙贵当年进军南京、攻占崇明岛时所编。
歌声震天,战意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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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元曲名家关汉卿的《窦娥冤》写的便是郯城孝妇周青的故事。
郯城,古郯国所在,秦在此地设东海郡,如今隶山东布政司兖州府沂州,下辖四乡四十五社。
这座城乃军事要地,齐魏马陵之战便发生在此处,当年,孙膑指挥齐国军队以少胜多,一举歼灭了庞涓的十万魏军。
此时,郯城东北的马陵山中,一群人想学孙膑,打明军的伏击。
为首的叫岳乐,姓爱新觉罗,今年三十一岁,顺治帝令他替换多尼,任安远靖寇大将军。和多尼不同,此人当年和豪格一起攻打过汉中、四川,打过仗、见过血,有丰富的战场经验。一扎营,便将哨骑派到了百里外,迅速发现了明军,立即于这马陵山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大将军,明军会中咱们的埋伏吗?”
说话的是多罗敏郡王勒度、济尔哈朗的三儿子,他和多尼同年,刚刚二十岁,也是个战场雏鸟,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岳乐微笑着问:“敏郡王可知那庞涓亦是名将,为何会中孙膑的计?”
勒度倒也读过些汉人的书,答道:“孙膑先向庞涓示弱,庞涓骄傲自大,是以中计”。
“敏郡王说的是,自古骄兵必败。明军连战连胜,必然骄狂。他们便如同那庞涓,吾等做孙膑便好”。
清兵部侍郎马之先、总兵程福亮率两万三千绿营兵伏于马陵山中;梅勒章京祖泽沛率一万八旗汉军骑兵隐于谷口附近;岳乐、勒度率三千满蒙八旗为中军,在山顶督战。
为了显示自己的名将风度,岳乐喝了一声,“敌至再叫醒本帅”,竟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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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先锋黄应、杨正的五千兵马来到了马陵山下。
“告诉将士们,尽快通过山谷”,黄应下了令。
“黄总镇,逢林莫入,此处皆是山林,是否先派斥侯仔细搜索一番?”副将杨正禀道。
“哈哈哈!清虏的主力已在六合之战中被陛下歼灭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布置在黄河沿线,后方都是些守备兵,纵有埋伏,又有何惧?再说了,我水师神兵天降,断敌后路,鞑子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并提前在此处设伏?不要耽误时间了,令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黄应下令道。
杨正一想是这个理,便不再阻拦。
明军第二阵,总兵蔡禄的五千兵马到了,闻黄应、杨正已经进山,大急,“快,叫弟兄们走快点,跑晚了,战功都让别人立完了!”
接着,孙贵、林察的一万中军;王胜、戴捷的六千后军,整整两万六千明军进了山。除了留下四千人看守战船外,孙贵部皆已进入了清军的包围圈。
此时的岳乐,早已被部下叫醒。其实他压根没睡,之所以装睡,是故作轻松,稳定军心而已。
“全军出击!”
岳乐恶狠狠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吹响了,清军从四面八方杀至。
“轰!轰!轰!”
“嗖!嗖!嗖!”
“呯!呯!呯!”
炮弹、箭矢、铳子横飞,马陵山成了杀人场。
炮声一响,孙贵便知道中计了,气得瞪圆了眼睛。大意了!没想到终日打雁,今日竟叫雁啄了眼。
“大帅,得赶紧列阵御敌”,林察急道。
“列阵”,孙贵吼道,想了想又下令,“令黄应、杨正、蔡禄,迅速向我中军告拢;令王胜、戴捷迅速抢占谷口;令炮营架炮,轰击山上的清军,掩护中军列阵;全军掉头,往谷口突围”。
孙贵此次攻打郯城,携带有大量的新型虎蹲炮,比传统的虎蹲炮射速更快、射程更远、威力更强。这个时代,西方在重型火炮上具有一定技术优势,但在小口径火炮上,与大明处在同一个水平线。历史上直到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炮兵才被欧洲国家列为独立编制;十八世纪,随着法国哈奇开斯三磅炮面世,西方才在小口径火炮上领先,二十世纪初,英国维克斯三磅炮的出现,更让这种优势扩大。
“轰!轰!轰!”
密集的弹雨射向正俯冲而下的绿营兵,让他们的攻势一沮,从而使得明军的中军有时间布阵。
孙贵见中军已经成功列好了阵,心情稍微放松,再次令前军向自己靠拢。不断地有败军撤向中军,中军军阵也越来越大。
总兵黄应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孙贵急问:“黄总兵,可曾见到蔡总兵、杨副将?”
黄应痛哭失声:“大帅,蔡总兵、杨副将已经殉国矣。末将该死,身为先锋,竟然未派斥侯查探地形,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啊!”
孙贵狠狠一马鞭抽过去,“汝是该死,但现在却不能死。男儿流血不流泪,赶紧整顿兵马,随本帅杀出谷口”。
黄应咬了咬牙,迅速指挥部下重新列阵。
孙贵令全军掉头,往谷口方向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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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陵山谷口,清梅勒章京祖泽沛率一万八旗汉军,纵马驰向谷口,迅速冲散了守卫谷口的明军。然后,下马列阵,封死了谷口。
王胜、戴捷率领的后军赶到,他俩知道全军的生死就在于能否尽快夺回谷口,不顾生死地往谷口冲来。
“射”,祖泽沛下达了军令。
“啾啾啾!”
这一万八旗汉军大半能射,排成六行,箭如飞蝗,射向明军。
孙贵的部下皆是从南打到北的老兵,战场经验极丰富,一见箭来,纷纷取出圆盾,顶在头上,不但不减速,反而飞快地朝清军冲去。只要冲近,敌人的抛射便没用了。
祖泽沛没料到面前的明军居然这般顽强,高呼:“竖枪”。
一杆杆长枪如林,阻住了明军的去路。
王胜、戴捷发了狠,率部下砍断枪头往里突。
后排的清军开始攒刺,不断地有人中枪倒地,同时也不断地有明军往里突进。
清军的枪阵太厚,王胜、戴捷突不破,
孙贵赶到了,喝问二将道:“怎么回事?为何迟迟攻不下谷口?”
“大帅,清军的枪阵太密,谷口又狭窄,突不出去啊!”
孙贵眼一眯,吼道:“炮营上前抵近射击,一定要给本帅轰出个豁口来!”
三人一个炮组,六百炮兵、两百门新型虎蹲炮,准备轰击谷口的清军。
“杀!杀!杀!”
岳乐、勒度、马之先、程福亮率清军主力追至。
“大帅,请让末将阻击清军”,黄应大声请战,他深为自己未派斥侯查探地形而后悔,起了以死赎罪之心。
“汝去吧!”
黄应领命而行,孙贵忽又喊道:“老黄,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谢大帅!”
黄应率三千多部下列阵,死死拦住追兵。
马之先、程福亮率北直隶绿营、宣大绿营轮番攻击,黄应的部下越来越少,却死战不退。
时间不断的流逝,岳乐急了,明军正在攻击谷口,若让他们突出去,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
他决定动用杀手锏、那三千满蒙八旗。大战连连,满蒙八旗的人数越来越少,不到万不得已,真的舍不得用。他唤来二等阿思哈尼哈番衮楚克,“衮楚克,带着汝的铁骑,冲散他们”。
“嗻!”
“哒哒哒”,马蹄如雷,三千骑向明军冲去。
“弟兄们,本镇对不住汝等,今日要带着大伙殉国了”,黄应大吼。
“总镇说的甚话,当兵的殉国,天经地义,朝廷又不少咱抚恤银子,您可没对不起大伙”,部下亦吼道。
夕阳赤红,那是一万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黄应部三千余人尽皆战死,却拖住了清军主力两个多时辰,为明军主力突围,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