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凄厉的进军号吹响了,陈万略、马宁、赖恼、秃江四下里杀出。
“结阵!快结阵!”
胡国柱大呼结阵。来不及了,四处皆是清兵,其中尤以数千满蒙骑兵最为难缠,他们纵马奔驰在阵中,遇到正在集结的明军,便冲散砍杀。
夏国相看到一个额头上刺着只猛虎的鞑子连杀了己方五六名军士,大怒,战马急奔过去,借着马力,雪亮枪花一闪,这个来自野人女真的八旗兵,便成了冤魂。
“嘭”,梅勃章京赖恼的狼牙棒到了,从背后偷袭,脑浆迸裂。夏国相不甘心地翻身落马,生命的最后一瞬,看到了那张狰狞的脸。
“胡兄、吴兄,汝二人速往后冲,吾来断后”,王屏藩大呼。
胡国柱、吴国贵惊异地瞅了眼王屏藩,此人在关宁军中一贯喜欢玩弄权术,阿谀吴三桂,排斥其他将领。不料今天竟肯舍己为人!
“贤弟小心”,二人来不及多想,道了声小心便往后杀去。
王屏藩领着数百亲卫,不退反进,哪里的清军多,便往哪闯。他看见有数十骑清军在阵中奔驰,飞扬跋扈。大怒,跃马持槊迎去,一槊刺一人,刺死清梅勒章京秃江。见总镇如此神勇,部下士气大振,下砍马腿,上斩骑手,瞬间便将数十骑杀光。
又连续杀散数股清军,令清军的气势一沮。
宁夏总兵马宁大怒,率千骑跃马扬刀杀来。王屏藩虽是悍将,但久战疲倦,敌不住,殉国于乱军中。
因为王屏藩的拼死反击,胡国柱、吴国贵挣得一线生机,突出重围,奔往汉水岸边。
岸边有胡国柱部将王绪、李匡的八百兵马看守船只。
“两位总镇先上船走,末将断后”,二将在岸边结阵,掩护胡国柱、吴国贵残兵逃离。
马宁率五百骑兵追至,王绪、李匡不退反进,杀向清骑。江滩土质松软,马蹄陷入沙中跑不快,一时竟被砍杀了百余骑。
马宁大惊,不敢追太近,只在江滩边远远地射箭。
图海的大军逼近了,王绪、李匡见己方的败军大多已上船,对视一眼,高呼一声“撤”,带着部下撒腿便往船上跑。
“追上去,杀光他们”,图海愤怒了,就这几百人,竟然让自己没能完成全歼明军的计划,一向的淡定从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
王绪、李匡跑得很快,清军没追上。
“射!给本镇射死他们”,马宁狂吼。
“嗖嗖嗖”,箭如雨下。
明军竖起了盾牌,中箭者并不多,渐渐远去。
李匡见己方吃了这么大亏,不由得怒气满腔,高唱陕北民歌讥讽清军:“走不完的大路过不完的河,射箭射不中恁和额。一搭死来一搭里埋,一搭里咱上望乡台。羊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额在船上等恁来??”
??
胡国柱、吴国贵逃回对岸,清点人马,一万兵马仅余三千,关宁军的老底子彻底打残了。
二人跪于范友贤面前,放声大哭,“末将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范友贤急忙抚慰,“此皆本帅判断失误所致,没想到此地竟有埋伏!二位将军放心,等后方的新兵一到,本帅立即给汝等补充。先下去歇息吧”。
二将退下后,李定国满面羞惭,“此皆末将思虑不周,方有此败”。
范友贤忙好言宽慰,“鸿远无需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仗咱们再想法子报仇便是”。
二人正聊着天,忽报大明陕西巡抚高明瞻押送军粮到。这高明瞻原是清廷四川巡抚,归明后巴结上了明军大将李成爵,被平级转任陕西巡抚。
范友贤、李定国忙唤高明瞻入大帐。
李定国问道:“高抚台,汝久在清廷为官,可知这清军统帅图海何等人也?”
“禀秦国公,这图海隶满洲正黄旗,出生于八大姓之马佳氏,世居绥芬河。此人从小聪明好学,不管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精通汉学,熟读兵书,乃是伪帝顺治跟前的红人。当年伪帝想任其为弘文院大学士,怕众臣不服,下旨重罚。大臣皆说图海无罪。伪帝却说图海非常人也,若不能重罚,便只能重用,直接任为弘文院大学士、议政大臣”。
此话一出,范友贤、李定国,你看我,我看你,默默无语。
半晌,范友贤发话了:“伪帝如此器重此人,看来这厮定有过人之处”。
李定国亦道:“高抚台说图海擅长揣磨人心,举一反三。看来这厮是把我等的作战风格摸透了啊!此仗败得不冤”。想了想又问高明瞻:“这图海以前打过仗吗?”
“据下官所知,这是其一次岀征”。
“哼哼,今日这厮虽然占了些便宜,不过毕竟是初次领军,经验不足。吾有计矣”,李定国忽然冷笑。
“哦,鸿远有何妙策?”
“今夜从下水渡夜渡”。
范友贤一惊:“夜渡风险甚大,且我军新败,士气受挫,未必能胜呀”。
李定国却道:“就是因为夜渡风险大,书中这方面战例记载得不多,图海才想不到。他是书生领兵,只道我军士气已泄,需要时间恢复,却不知百战强兵可以屡败屡战。吾已勘察过水情,下水渡水势平缓,可以夜渡”。
范友贤动心了,“依鸿远之见,派谁夜渡为好?”
李定国昂然道:“我军新败,欲恢复士气,非大将亲往不可。末将愿往!”
“叭”,范友贤惊得茶碗落地,“这如何使得?鸿远,汝可是全军副帅!”
“末将心意已决,请大帅成全”,李定国长跪不起。
“哎!我知鸿远刚毅,认准的事便不肯放弃。也罢,便依鸿远,只是需多加小心才是!”
??
这一日的夜,静悄悄。
李定国率靳统武、窦名望、王会、陈健诸将开始登舟。
古时打仗,夜渡的少,主要是危险,容易撞船、触礁、偏离目标。
李定国令每十艘小船以绳索铁链相连,不许点灯,分批划向对岸。两万兵马,相当一部分被冲向了下游,还有一小部分触礁沉没。
“咕咕”,“咕咕”,“咕咕”??
登陆的明军按照约定的暗号,连学三声鸟叫聚集。
李定国只会集了靳统武、王会等将一万兵马,窦名望、陈健部一万兵马没找着,估计是偏离了航线。
他看了看时辰,此时是寅时(凌晨三点),人睡得正香。
不管了,打!仗一打起来,窦名望、陈健自然便知道本帅的位置。
李定国率军潜行至守卫下水渡的清总兵江义的营寨。
刚打了胜仗,饮了庆功酒,清军毫无防范,连岗哨都没安排多少。
靳统武一刀劈死营门兵,部下冲入清寨,杀人放火。江义尚未来得及起床,便被斩杀,五千清军,大半被歼。
一见冲天火光,窦名望、陈健立刻找到了李定国的位置,前来会合。
“列阵”,随着李定国的军令,明军开始在江边布阵,掩护己军渡江。
此时天已蒙蒙亮,范友贤率大军陆续渡江。
闻明军占了下水渡、江义阵亡,图海大惊,急领大军来夺。无奈明军军阵已成,冲不破,登陆的明军越来越多,渐成汪洋。
图海知事不可为,长叹一声,率军返回南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