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兵圣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马鸣佩死守雁门关不出来,范友贤、李定国想尽办法也做不到伐谋、伐交和伐兵,只好使用下策:攻城。
不分昼夜,时刻不停地攻。
彭明扬、陈豹、杨秉胤、周世民、任亮诸部,轮番进攻。无奈雁门天险,着实难打,每一波进攻都留下一地的尸身。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吹响,彭明扬满脸羞惭地退了回来,向范友贤请罪,“末将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罢了,雁门天险,非汝之过。明日多放铳炮、继续攻打。本帅倒要看看,山上的鞑子能坚持多久”,范友贤微愠道。
“督宪,今日我军又杀伤六百多明军,自身伤亡不到三百”,游击张玉向马鸣佩报告。攻城战中,防守的一方伤亡,往往要大于进攻的一方,雁门又是山城,这个交换比就更大一些。
马鸣佩点点头,“只要坚守三个月,朝廷的援兵必来”。
这话是在给部下壮胆,其实他心知肚明,明军正在攻打北直隶,清廷根本派不出多少援军来救山西。
“禀督宪,应州急报,浑源州发生叛乱,匪首张勇包围了应州”。
马鸣佩正给部下打着气,后院起火,传来军报。拆开一看,脸色大变。应州位于山阴县的东北方,扼着雁门关的粮道。
焦急地踱着步,忽然开口道:“雁门关看来是守不住了,往山阴撤吧”。
趁着夜色的掩护,一队队的清军撤出围城,向北逃窜。
次日,明军周世民部攻向雁门关,但见空荡荡的,杳无人烟,不由得狐疑,报于范友贤,“清军忽然弃关而走,末将担心有诈,未敢追击”。
“嗯,汝做得甚妥。今日且在关上歇息,多派哨探,打听鞑子消息”。
不战而得雄关,范友贤心里欢喜,与诸将同游。但见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不由感叹:“壮哉雁门,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山风徐来,激起壮志满怀,作《长亭怨·雁门》一词曰:
凄凉曲,雁门高处。
不闻人烟,但见征骨。
大雪封城,老天留客,山无数。
古之名将,魂化作,长青树。
好树舞长风,佑我辈,扫平胡虏。
战鼓,问江山谁主,且看大明光武。
横刀北向,吓煞了,雪中狐兔。
好汉子,铁马金戈,
杀出个,太平之路。
竟意气飞扬,挽起长弓射虎。
这个时代,文风鼎盛,不管有没有功名,只要识得几个字,便要吟诗作词。范友贤虽然文化不高,词风不雅,但却自有一股武人纠纠气势。众将听了,皆大声叫好。一半是拍马屁。一半是真觉得好。
??
马鸣佩仓惶地由雁门关撤到了山阴县,一刻也不敢耽搁,又往应州而来。
应州城,只有五百守备兵,被张勇、赵杰的三千义军,攻得摇摇欲坠。
马鸣佩当机立断,令朱衣客、吴守祖攻打义军两翼,张玉、马雄镇攻打中央。
义军没料清军会弃雁门关来打自己,一时间手忙脚乱。
“张兄,汝快撤,吾来断后”,赵杰对张勇说。
“岂有此理!吾乃主将,怎可先撤。汝等先走,吾来断后”,张勇不肯。
赵杰无奈,只得先撤。
“哒~哒~哒~”
清军游击马雄镇率数十骑驰向明军,他是总督马鸣佩的儿子,二十多岁,血气方刚。
张勇取出了自己的硬弓,当年他便是靠此弓考上的武举。
偷偷搭上箭,瞄了起来,“嗖”的一箭飞出,正中马雄镇额头
听说自己的儿子阵亡了,马鸣佩发了狂,“给本督杀尽这些贼寇,一个活口都不留”。
张勇拼死阻挡着追兵,血染战袍,仍呼杀虏。
“噗嗤”,吴守祖的大枪刺入了他的胸膛。
清军追击义军一直到浑源州,将义军残部赵杰等,斩杀在浑源城中。
因为有丧子之痛,马鸣佩对参与起义的义军家人,进行了血腥报复,屠戮了五千多人,抄家无数。
虽是解了他的恨,却也耽误了时间。
好不容易率军来到桑干河边,却见烟尘滚滚,却是明军追上来了。
范永贤将军中骑兵尽拨于陈豹指挥,令其率两千多骑先行,自己率大军紧跟。陈豹仗着马速,日夜兼程,终于在桑干河南岸,追上了清军。
此时明军主力尚远,只有两千多骑兵,清军却足有万余。
可马鸣佩已经失去了斗志,只想赶紧撤回阳和卫与鄂硕会合。
他唤来张玉,“张游击,汝率本部阻挡明军,掩护主力渡河”。
“嗻!”
张玉率两千兵马拦住了陈豹的去路,马鸣佩则率诸将扎竹筏,迅速渡河。
“汝等都紧跟着本镇的马尾,本镇不死,冲锋不止”,陈豹对部下大声呼道,一马当先,杀向张玉。他将部下列成了五十人为一排、整整四十多排的纵队,呼啸着冲向张玉的将旗。
一根狼牙巨棒,远刺近砸,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清军不由胆寒,张玉见势不妙,亲自来战陈豹,欲挫明军锐气。
“嘭!”
巨大的狼牙棒带着风声,震落了张玉的刀,又回手一刺,棒上铁刺,刺穿了张玉颈部,立时毙命
杀了张玉,陈豹继续杀向正在渡河的清军。
此时清军已渡过了一小半,已渡的自然不肯回来拼命;没渡的则拼命向河边挤,想渡河。
将无战心、兵无斗志,正合了兵法上“半渡而击”的精髓。
两千多骑兵,杀一心只想逃命的清军如砍瓜切菜,驰入阵中,连劈带砍,一口气斩杀了五千清兵。
桑干河水,为之赤红。
马鸣佩清点兵马,不足六千,欲哭无泪,撤到了桑干河北岸的栲栳山,据山而守。谓众将道:“如今只剩数千残兵,看来这栲栳山便是本督的埋骨之地了”。
诸将皆默然。
次日,马鸣佩整理好战袍,准备最后的血战。
“督宪,明军撤退了”,参将吴守祖风风火火地禀告。
??
“哎!可惜,可惜,只差一点便能取了马贼的人头”,范友贤惋惜地对李定国说。
“大将军,京师的重要性远大于山西,陛下调我等入北直隶,是从大局考虑”,李定国笑道。
“鸿远,这个道理本帅自然知晓”。
范友贤叹了口气,“唉!只是便宜了马鸣佩那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