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大明后廷的景仁宫里欢声笑语、暖意浓浓。
光武帝浮生偷得半日闲,来到了黄贵妃的寝宫。
“陛下,用点力推嘛,妾想荡得高一些”,黄婉坐在秋千上,撒着娇,让朱亨嘉推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灵气,虽然年过三十,岁月却似乎没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依然如妙龄少女般娇羞可爱。
这位黄娘娘对朱亨嘉来说,意义非凡,乃是穿越后自由恋爱第一人。虽然北伐的那两年,不在皇帝身边,皇帝为了消除寂寞,不对,为了安抚蒙古的千秋大业,又纳了贤妃和宁妃,但回到南京后,还是喜欢往她住的景仁宫里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鹿血酒喝多了,回到南京后,贤、宁二妃居然有了身孕。六十多岁得子并不奇怪,当年太祖高皇帝六十七岁时还生了皇二十六子朱楠。朱亨嘉觉得自己的功绩不亚于太祖,这方面也不会比太祖弱。
听黄婉让自己用力推,他老夫聊发少年狂,弓身蓄劲,双臂发力,猛地一推,推得秋千离地而起。
“呀!”
黄婉一声尖叫,双手握紧绳索,双足随着秋千荡得老高。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海天霞色的白衫裙,轻薄如冰绡,白中略带粉紫,半透明,朦胧如梦,雅中藏艳,穿在身上,隐隐露出里面鹅黄的抹胸,既诱惑又风雅!
朱亨嘉看得呆了。
穿越前,他受后世的宫廷剧的影响,以为大明朝礼教森严,女子们的着装一定里得严严实实,没啥好看的。
穿越后,才发现自己被误导了,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大明服饰不仅继承了唐宋服饰的精华,而且发扬光大成特有的明快简约。
女服更是优雅贤淑,与唐代女服比,少了几分雍容,多了几分恬静;又不像宋代女服那样,过于拘谨和板直。既有古装仕女的装饰、情态之美;又生动活泼不呆板。
虽然平民女子多以紫花粗布为衣,不许用金绣,袍衫只能用紫色、绿色、桃红,但她们依然穿出了衫、袄、褙子、比甲、襦裙等多种风格。此时已入夏,姑娘们身着襦裙,披着长长的直至膝下或裙边的“比甲”,还常爱加一条短小的腰裙,系着打成蝴蝶结的腰带,腰带的两端长长地垂至膝下。美极了!参透了美丽女子的着装真谛!
至于大明宫廷女子的着装,更是常换常新,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大明重女红,宫人们领了宫服、衣料后,自己动手,精心裁剪,随心所欲地制作成各种款式的衣领,搭配衣裳穿戴,每天一换,可谓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方便领”。每个宫人的衣饰皆不同,各种各样的创意,层出不穷,比后世的成衣时尚得多。
与其他朝代颜色鲜艳的宫廷服饰不同,大明后宫虽然也有凤冠霞帔、红裙绿袄,但最流行的颜色却是白色。白衣、白裙,上下一色。打破了历代都把白衣白裙视为缟素孝服的传统,大明后宫的女子们毅然将一身素服作为自己最喜爱的服饰。以至于“女要俏,一身孝”,成为后世中国女装的典范。
当然,并非纯白,也搭配有其他颜色。紫禁城内,红墙黄瓦,花间月下,宫中的女子们穿着宽袍大袖,白衣素裙,风度翩翩,光彩照人,一路且歌且舞,裙袂当风,簪花如雨,即便是唐代的霓裳羽衣舞,宋朝的击鼓传花乐,也难有大明宫装的风采。
朱亨嘉觉得很幸福,掉进了美人窝里。时不时地忙里偷窥,点评一下宫女的着装。嗯,这个好,银装素裹,“淡极始知花更艳”;这个也不错,白衫配红领,“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个料子好,朦朦胧胧,“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看着美女,美女也在看他。
“扑嗤!”
秋千上的黄婉忽然笑了。
“婉儿何故发笑?”
“陛下的这条黄短裙,可真特别呢!”
大明朝,是连男人都穿裙子的朝代。当年甲申国变,崇祯帝在国破家亡之际,命诸皇子换上青布棉袄、紫花布袷衣、白布裤、蓝布裙,打扮成平民百姓模样,以避战祸。明代画家戴进的《太平乐事图》中,骑在水牛背上和步行的农人都穿着短裙,即那种围在腰间,一圈皱褶,长仅及膝的裙子,裙内还有长裤或短裤。
不过,男人穿裙子,在大明朝虽然很常见,但多限于平民百姓,皇帝穿裙子,却是破天荒头一回。
后宫之中,唯有黄婉是僮族土司之女,并非出自官宦人家,生性活泼,在服装设计上最有新意。为了配合爱妃大胆创新的着装风格,朱亨嘉也引入了民间元素,穿起了别致的黄短裙。当然,他也只是在景仁宫里穿着玩,出宫时再换回宽大的龙袍。
见黄婉夸自己的短裙特别,朱亨嘉笑了笑,又重重叹了口气:“唉!朕有时候真想和婉儿做一对民间夫妇,小门小户的,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正羡慕着平民百姓的生活,当值的司礼监随堂太监赵礼贤,捧着一个大筐来了,“陛下,此是今日的奏疏,请您批阅”。
和其他皇帝只是从奏疏中抽几本批不同,朱亨嘉信不过大臣,几乎每一本都要亲自批阅。这和他的经历有关,穿越前,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平民百姓,从没掌握过什么权力;穿越后,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至尊。这种君临天下、俯视众生的感觉真好!他很怕,怕失去权力,又回到前世的那种卑微的生活状态中。
所以,每一本奏疏,都要亲自批阅;每一分权力,都要握得紧紧的!至于其他的穿越客,穿越后推行什么民主自由,他是绝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当皇帝多好!将一家一姓,置于亿万百姓之上,皇权大于法律,想杀谁便杀谁,想娶哪个美女便娶哪个美女,若是民主了,还怎么揽权?还怎么过这种腐化堕落的生活?
正是出于封建帝王的这种龌龊的权力欲望,朱亨嘉坚持亲自批阅奏章,从早到晚地批、批、批,再累也不放弃,赢得了臣子们的一致称赞。大家都说,圣上真是位勤政的好皇帝啊!
赵礼贤不合时仪地搬了奏疏来,打破了皇帝和贵妃的惬意生活。
朱亨嘉没好气地扫了赵礼贤一眼,淡淡地说道:“放下吧”。
然后入宫,拿起朱笔批了起来。黄贵妃也不再荡秋千了,温柔地走到他的身边,替他研起了墨。
“这个王介之怎么回事?唯恐天下不乱!上次他弟弟上的那道疏,朕留中不发,便是不想将事情搞大。他居然又上疏弹劾陈曾禹,真正是要气死朕!”
忽然,光武帝像被人踩着了尾巴似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