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共工仇敌忾,贼寇猖狂此地来。法相的临阵倒戈,却令众僧始料未及。吕四狂笑之后,冷眼扫视合寺僧众,他颐指气使地说道:“你们少林寺自恃武林泰山北斗,今天本将军只要弹指一挥间,就可以让它烟消云散。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把慧觉交出来,本将军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说罢,他那狡诈的麻雀眼睛移向在场的每个僧人,可是四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出卖慧觉。僧人的不屈,让吕四失去了耐心,他还是掉过头来询问叛徒法相。法相一对豹子环眼放出凶光,缓缓移步在僧众中寻找慧觉的身影。
正在这时法空突然嚷了一声,法相《天魔护体神功》在我的手中,今天我要当众烧了它,绝不能让此等神功落在你这个少林寺的败类手中。法相回头一看,法空手中果然拿着一本书,他已经点燃了火折,正将它移向书角。
法相恶鹰撩翅,飞身一纵来到法空身边。他恶狠狠地说道:“法空,赶快把《天魔护体神功》交出来,不然让你粉身碎骨。法空随即说道:“万物皆空,何苦执着一皮囊。”法相双掌运集真气,对法空说道:“现在我就让你空空如也。”说罢大力金刚掌雷霆啸动,一股强劲之力向法空拍去。
法空将书册扔到法相的面前,法相撤掌收功来接书册。法空千叶手如绵绵江水涌动,一股股真气集聚涌泉。法相掖夹书册,返身与法空对了一掌。却是风云汇拢,闪电破穹。吕四看的四下掌影飘忽,自觉已经是眼花缭乱。
二人不过是浮光掠影般的短暂过招,却已然是胜负立判。法空与法相同时纵跳下来,法相立韧苍松,法空却是身体虚晃摇摆。吕四又是放声狂笑道:“达摩堂首座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出手就灭了智善秃驴的高徒。”
他似乎过于乐观,法相虽然是苍松立韧般站在原地,然而他与法相对视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咳出一股浓血。法空嘴上抹出一丝的笑意,倒在地上魂去身空。法相嘿嘿冷笑数声,拿起腋下的《天魔护体神功》哈哈大笑,他随之翻动一页,上面空无一字。再向后翻去,也是同样如此。一本无字天书,令法相乖戾暴怒。
此时他的脸上因为焦虑和愤怒开始变得扭曲,气血翻涌令法相的脸色青紫起来。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贪嗔痴乃是修行最大的业障,法相时至今日你还不能有所顿悟吗?”
法相双眼充血,像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冲了出来,他对智善说道:“你给我住口,若不是你留慧觉在寺,哪里能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在这里惺惺作态。”
智善双眉一皱,冲着法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法相说道:“你心中的心魔已成,再也不是佛家弟子。”法相歪嘴斜眼,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智善。他张牙舞爪的施展鹰爪功向智善禅师的脖颈扼去,智清禅师大喝道:“法相,你果然欺师灭祖。”
法相知道智清中了蚀心散的毒,根本不去理会他。他指间劲力摧石,脚下游走龙蛇,一脸的凶神恶煞相,直扑智善禅师的身旁。智善禅师轻移身位,单手抓住法相铁钳般的手指,凝集全身劲力向下扣压,以一招罗汉折枝令他无法动弹,继而后招连绵而上,发掌将法相震出丈许开外。
法相受掌瘫地而坐,智善禅师却是狂吐鲜血不止。众僧缓步上前,俱是泪流满面。智善禅师慈眉善目地说道:“自性为空抛却执念,更是佛门弟子修行应该参悟的。你们不应该这样悲伤,以枉顾我谆谆教诲。”
吕四看到众僧一片哀戚之声,他张目獠牙地说道:“智善这个秃驴不自量力,与本将军作对终于自取祸端。现在有了前车之鉴,看你们谁敢不把慧觉给我交出来。”
众僧缓缓起身,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副皮囊不要也罢。”说完又排成罗汉阵,守护住智善等众位禅师。智善将慧觉唤到身边说道:“慧觉,今番少林逢此大难,众僧全力舍身护寺,你现在趁机逃走,要以黎民百姓为念。”
慧觉含泪拜别,吕四见到有人从智善的身边溜走,料知必是慧觉无疑,他马上喝令锦衣卫冲破罗汉阵,将慧觉擒拿过来。众僧虽然全身软弱无力,但是护寺的意念支撑。掌法飘动、棍影森森,锦衣卫又如先前一样被打的大败而回。
气急败坏的吕四将智善禅师与合寺僧众尽皆锁拿,幕沉昏黑之际慧觉早已不知所踪。 吕四瞟了一眼伤重的法相,将蚀骨散的解药扔在了地上。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对法相说道:“现在慧觉逃走了,就算抓了这帮秃驴也是于事无补,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法相服下解药,盘卷双腿、气运周天。不多时他感到气息顺畅了一些,法相抹嘴冷笑道:“吕将军不必担心,有智善在咱们的手中,料想慧觉也不敢胡来。只要敢轻举妄动,就让智善上西天。”
吕四揪扯鼠须胡子,连连点头。随之他又对法相说道:“你认为慧觉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法相贼眼乱转,他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慧觉武功平平,我想他最有可能到武当山去找玄真那个牛鼻子寻求帮助。”
吕四哈哈笑道:“只要咱们守住通向武当山的路径,等到慧觉请来救兵,怕是智善已经化为一滩浓水了哈哈。到了那时,你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掌门方丈了。”
法相得意之极,随着吕四的狞笑,阴沉的脸上闪现出诡异的笑容。慧觉径奔后山小路仓皇奔逃,不想入夜时分山道陡峭难下,他脚下一不留神,顺着青石阶滚落下去。
天明时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软的草垫上,身旁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端着一碗芋梗汤缓步向他走来。乞丐说道:“小和尚,你急急忙忙地赶着夜道,倒底要干什么去呀?”
慧觉涕泪交流,向乞丐将南少林的遭遇讲诉了一遍。乞丐拄棍大骂道:“又是魏忠贤手下的这些个恶贼,要是存义侄儿在这里,定然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慧觉一听存义的名字,他的眼前顿时一亮,扶着疼痛难忍的肩膀说道:“老伯,您说的存义,可是左都御史杨涟之子?”乞丐点了点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满脸愁容的小和尚。他随口问道:“怎么,你知道我的侄儿存义?”
慧觉触及往事,又是放声大哭。乞丐在一旁连连跺脚,急于探问原由。过了一会儿慧觉平复心境,停止了啜泣。他将自己与存义结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乞丐。
乞丐老泪纵横,告诉慧觉自己就是当年的礼部尚书韩爌,因为魏忠贤的陷害,而弄得家破人亡。慧觉嚎啕大哭,扑到乞丐的怀中,喊了一声:“韩伯父。”
离别多年,魏成龙褪去一脸的稚气,若不是韩爌无意间提到存义的名字,他们纵是近在咫尺,也是不敢相认。韩爌将芋梗汤端到慧觉面前,慧觉腹中饥饿难忍,将芋梗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他稍稍有了些力气,韩爌向慧觉问及南少林为何会逢遭厄运。
慧觉告知韩爌,是因为一封密信而起。韩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询问慧觉可有什么化解寺中危机的计策。慧觉告诉韩爌,他原本打算去武当山找玄真道长求救,但是他恐吕四会在半路截杀,这样耽误了行程之后,师父身上一定会毒发身亡。
韩爌点了点头,他认为锦衣卫一定算准了少林与武当的渊源,而埋伏在各处道口。现在武当山断然去不得,而慧觉伤重行走不便。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捋着长须,不时地拍着满鬓云霜的脑袋。许久许久,他突然扭身对慧觉说道:“哎呀,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放着眼前的人竟然想不起来了。”
慧觉忍着彻骨疼痛起身对韩爌说道:“韩伯父,莫非您想到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吗?”
韩爌点了点头,告诉慧觉离此二十里路程有个渭阳村,袁英武就在这里。他可替慧觉将其找来,大家一起共商营救的对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慧觉正感到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喜逢父亲的结义兄长韩爌,而今自己的结义兄弟袁英武也是相距不远。兄弟见面之期不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
虽然解救寺中诸僧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但是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慧觉相信有了袁英武的相助,就添了一分救人的希望。韩爌将汤盆端到慧觉的身边,嘱咐他小心照顾好自己。慧觉泪流满面,向韩爌俯拜行礼。
韩爌一把将他搀扶起来,沧桑的脸上透出一股坚毅之气。他告诉慧觉,自己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将英武找来。慧觉眼中含着泪花,看到韩爌步履踉跄的奔向门外,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痴怔怔地望着破败空掩的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