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白玉兰无奈地答道。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你打错了。能这样说多好。
“我在默其森野生动物园,你那里应该是傍晚吧,我这里是中午。上午刚刚看了长颈鹿、牦牛、大象、狒狒和许多野生动物,下午我们要去看河马和非洲鳄鱼,晚上开车去寻找非洲狮子。”欧潼阳愉快的声音。
“哦,注意安全。那个,欧阳夫人现在我家,我们要吃饭了。您……您是否同夫人说话?”
“谁?我妈妈?她一切都好么?”
白玉兰又看了一眼欧阳夫人,见老人家在和妈妈说话,但眼神还是关注到这里的,便答道:“欧阳夫人身体很好,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哦,那就好。我只说一句话,你一定要回上海继续上班,不能辞职。好了,再见。”
这句话说得太快,白玉兰还没有听清楚,电话已经挂断了。白玉兰只好对着电话又说了两句:“好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老夫人的。嗯,再见!”
白玉兰手里拿着电话,字斟句酌地对欧阳夫人说道:“是……是欧潼阳先生,他……他让我照顾好您。他说已经到了非洲,一切都好,让您不必惦记。”
欧阳夫人玩味地笑了,对玉兰妈妈说:“你看看他们这些年轻人哪,一天天地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咱们那个时候,人都到了门外,愣是不知道有客人来。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玉兰连忙走过来,对欧阳夫人说道:“夫人,我…我这是第二次,不是,是欧潼阳先生第二次给我打电话,他没有打过别的电话。”
欧阳夫人正想说话,白玉兰的继父开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网兜啤酒。
“哎呀,那小卖部正好没啤酒,去进货了,我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白玉兰连忙过去帮忙把酒拿出来,并递给白玉雪用瓶起子打开。
欧阳夫人连忙摇了摇手,说道:“哪里,不急的。倒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玉兰妈妈连忙说道:“麻烦啥呀,不麻烦。平常我们自己不是也得吃也得喝么。老姐姐,你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你是玉兰同事的妈妈,玉兰在上海肯定没少给你们添麻烦,你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还那么客气干啥呀!”
玉兰的继父也接过去说道:“就是、就是,玉兰懂事,但毕竟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还不是你们帮忙照顾着。今天一定多吃点菜,好好喝两杯。”
白玉兰取来一双公筷,给欧阳夫人、妈妈和继父分别挟了菜,白玉雪也如法炮制给三个老人挟菜倒酒,然后,俩人坐下来开始吃。白玉雪边吃边凑到白玉兰的耳边说:“太好吃了!我想把舌头吞进去了。”
白玉兰笑道:“看你那点儿出息。那就多吃点儿!”边说边给白玉雪挟了她最喜欢吃的鸡心。
白玉雪贪婪地看着鸡心:“哇,还是你最了解我!”
其实白玉兰的心一直是惴惴的。刚才的两个电话让她仍心有余悸。她能看出老夫人也是心事重重的,虽然嘴上说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可是却吃得很慢,不像很有食欲的样子。
玉兰妈妈显然也看出来了,问道:“老姐姐,听玉兰说你这次是来找人的,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谁,找到没有?”
欧阳夫人手一顿,刚刚挟的一根香菇掉到了碗里。
“哦,也可以说找到了,只是人已经过世。太久了,都三十多年了。”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那个人有没有什么亲人啥的,你也可以见见啊,知道点儿消息也是好的。我知道找人最烦了,有时候你以为他在那里,等你费尽力气跑过去,偏偏人就不在,急得啊跟什么似地。去年我和玉兰就是,大冬天的,整个县城都找遍了,谁知道…”
“妈!您…您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玉兰的继父忙接过话茬:“是啊,是啊,不开心的就别去想它。姑娘说的对呀。来,吃菜、吃菜!那什么,你尝尝这小水萝卜,这可是没有一点儿化肥农『药』的,咱自己家园子里长出来的。来…”
欧阳夫人听清楚了,去年冬天,到处找,应该就是找白广田吧,和自己要找的是同一个人。可惜她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欧阳夫人接过白玉兰的继父递过来的小水萝卜,咬了一口,夸道:“真有萝卜味,又脆又甜,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纯粹的青菜了。玉兰妈妈烙的饼也这么好吃,还有这小鸡、这豆腐、这小辣椒,我都不知道吃哪口了。哎呀,真是过瘾啊。玉兰妈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找不到了,那就是在提醒咱们忘了他,忘了过去,你说是不是?”
玉兰妈妈看了看白玉兰的继父,有点儿尴尬地点了点头。
欧阳夫人继续说道:“我这次来你们家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请求玉兰妈妈和她叔同意让玉兰去香港见见世面,深造一下。我的户口是在南京,但是常住的却是香港和上海。如果玉兰这丫头去香港,我老太婆就留在香港,让她陪我一段时间。兰丫头担心两个老人家不放心,我就脸皮厚些过来做个说客,孩子在香港期间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不知道玉兰妈妈和她叔是否同意?”
玉兰妈妈和丈夫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玉兰。很显然,玉兰并没有和两个老人商量这件事。她有些心虚地躲避着妈妈的目光。
玉兰的继父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我说姑娘…”
玉兰妈妈接过去说道:“我们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从她的亲爸开始酗酒,我身体又不好,这个家其实都是玉兰在当。五年了,她现在自己出去闯生活,说实话,我们帮不上啥忙,只求不给孩子添『乱』就行了。”玉兰妈妈说到这儿,眼圈一红,哭了起来,哽咽着说:“玉兰是不放心我呀。玉兰哪,你也看到了,咱家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妈妈和你白叔都有工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去不去你自己定,别考虑我们,千万别让这个家再拖累你了,你这样,妈妈心里难受。”说完,玉兰妈妈站起来向后屋走去。
白玉兰看了一眼那个表情十分无辜的老太太,摇了摇头,追进了后屋。
白玉雪举起酒杯,对欧阳夫人说:“欧阳夫人,我敬您。这一路多亏您的开导,我现在心里特平静、特舒服,真的,非常感谢您!”
欧阳夫人笑着和她碰了碰杯:“你这个丫头,快人快语,我喜欢。她叔,来,一起喝。”说着,回头扫了后屋一眼。
玉兰继父也跟着碰杯,喝了一大口,说道:“没事的,她们娘俩都是多愁善感的人,尤其是玉兰妈妈。哎,这么多年她吃了很多苦。不说了,不说了,喝酒!”他自己干了一杯。白玉雪连忙给他倒上。
欧阳夫人看到桌子上有个小碟子,里面放着黑『色』的像咸菜一样的东西,便问道:“雪丫头,这是什么?”
白玉雪得意地说:“这还是我和玉兰当年发明的呢,我俩最喜欢吃了。夫人您尝尝,可好吃了!您尝完我再告诉您是什么。”
玉兰的继父边喝酒边笑着看欧阳夫人小心翼翼地吃着那个小咸菜。
“嗯,有点儿像蒜茄子,但比蒜茄子脆,还有点儿芹菜的味道,蛮清香的。”
玉兰的继父听她这么说便笑了:“哈哈…,就是茄子。不过今年玉兰不在家,腌的太久,太咸了,不那么好吃了。”
白玉雪故作惊讶:“哇,夫人,您连芹菜味都尝出来了!其实这个咸菜是我俩当时淘气,把刚结的小茄子包摘下来,扔进了玉兰妈妈用来腌油咸菜的坛子里,怕被发现,还埋在坛子的底层。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月,拿出来一吃,特别好吃。后来玉兰妈妈就将蒜剁成末塞到茄子里边,再放进油咸菜的下面,就成了这个咸菜了。玉兰那时候带饭,没有这个咸菜就吃不下呢。”
“哈哈…,这样啊,挺好吃的,应该很下饭。油咸菜是什么?”
白玉兰的继父接过去说道:“玉兰妈妈饼烙得好,油咸菜也腌得好。等着,我给你弄点儿去。”
不一会儿,玉兰的继父端来了一小碟油咸菜。原来是圆白菜与芹菜拌在一起,用酱油泡的,吃起来,味道十分清香。
“怎么样,好吃吧?玉兰妈妈人好,手巧,就是命不好。从小没了爹妈,本想找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能享享福吧,可谁知,还没能善了,可怜哪!”
欧阳夫人便跟着问道:“玉兰的亲爸对她妈妈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其实呢,她爸爸原来不是跟她的,找的是我们县一户打铁人家的姑娘,你知道吧,就是打些农具,或者给马钉马掌的那种,现在是早就没有这个行当了。他们俩人已经谈婚论嫁,马上就要结婚了,结果他那个未来的大舅哥出事儿了。”
欧阳夫人连忙问道:“谁?大舅哥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