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欧阳澍在燕园见到了汤姆森。汤姆森紧紧地拥抱了欧阳澍,故作可怜道:“我是受害者,歹徒追杀我。约翰,你要提供保护。”
欧阳澍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保护就不必了,压压惊吧。”
汤姆森疑『惑』:“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逃脱的?”
欧阳澍边给自己倒酒,边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万圣节。”
汤姆森泄气地坐在沙发上,说道:“没有趣,每次都发现。坏人以为我去北京了,所以我很安全,明白?陪我去丽江,好么?我准备很多戏服,四方街,我们表演,一定好玩。”
欧阳澍搬过吧台的小凳子,坐到汤姆森的对面:“汤姆森,你知道没有疫苗意味着什么?你现在还坐在这里和我喝酒,可是七天后,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更不会认识我了,你会忘了你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喜欢过的人,你会成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白痴,你难道想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汤姆森努力思索着,突然答道:“不错啊!一个新人,新生人,过全新的生活。”
欧阳澍真是服了,但想到自己的使命,只好耐心劝到:“战士,忘了自己属于哪个阵营,会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同伴,懂么?”
汤姆森眼睛一亮:“将球投到对方的篮筐!”
欧阳澍点了点头:“对呀,你能允许么?让别人把你变成这样?”
汤姆森伸出手来,与欧阳澍击掌:“ok,那我们就立即开始吧。我不能确定,一定能研制出疫苗。我需要找王,拿回我的电脑。”
李艳今天的例行汇报让欧阳澍的心神一直无法宁静,李燕说,白玉兰明天就要出发去香港了。其实,从得知白玉兰收到证件那天,欧阳澍就已经不能淡定了,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她。今天,他终于抽出时间,开车到白玉兰的公寓楼下站上一会儿,看着那个『露』出宁静灯光的窗口,想象着里面的人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明天,这个灯光将不再亮起,里面的人儿将在另一座城市芬芳,而他连仰望的小小幸福都没有了。欧阳澍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胸口起伏着。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问道:“你在哪里?哦,我想喝酒。好,我这就过来。”
赵恩和在家里已经将军马场准备好了,还炸了一碟花生米以及一盘酱牛肉。
见到欧阳澍,赵恩和开心地笑了:“欧阳,你来了,不忙了?”
欧阳澍拍了拍赵恩和的肩膀,问道:“老人孩子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赵恩和搓了搓手,腼腆地说到:“得等秋后了,收完庄稼把地包出去,他们就都来了。嘿嘿。”
欧阳澍看到桌子上的茶杯已经倒满了酒,就拿起来一饮而尽。辛辣冲击着他的食道和胃,以及他的眼。
赵恩和将他按着坐下,自己坐在另一边,又给他倒了一杯,还没等说话,欧阳澍又是一饮而尽。赵恩和终于看出问题,怎么今天欧阳澍的状态和自己当初喝酒一样呢?他把酒瓶子拿在手中,问道:“咋了?出什么事了?”
欧阳澍伸手来夺酒瓶,见赵恩和没给他,才发现原来赵恩和没有陪他喝,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我戒了。”
“戒了,为什么?”
“嘿嘿,嘿嘿,她不让。”
欧阳澍伸出手去:“哦,好样的,你早就该戒了。那我自己喝吧,把酒给我。”
赵恩和将酒藏到身后:“不给,你咋了?先吃点儿菜吧。”
“我咋了?我还能咋的!我想把我自己也变成测试剂,绑定到她身上,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跟着,可是,不行啊,不行。”
“你说的是谁?”
欧阳澍看着赵恩和,有些醉意:“谁?是啊,她是谁?她不过是个求职的,任意妄为的小丫头。可是,她,她是玉兰树下的精灵。真希望,玉兰树下只是个精灵,不是她。”
酒意越来越浓,欧阳澍看着赵恩和,摆着手说道:“恩和,你妻子让你戒酒,是吧?我羡慕你!没人让我戒酒,没人。我喜欢的是个精灵,精灵是没有心的,她把我的心拿走了,不知道放到哪儿了,找不到了,我想用她的心,用她的心代替一下也行啊,可是她没有,她是没有心的。你知道么,她就那么站在栀子树下,就是那么看着我,没有表情的,我知道,她没有心。”
“你,喝多了。”
“是,我好晕,再喝些就不会晕了。”欧阳澍站起来去抢酒瓶子,却被赵恩和一下子推开,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我要酒,我要喝酒,为什么不给我?”欧阳澍拍着地,质问道。
“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赵恩和固执地坚持着。
欧阳澍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给我酒!我只是想睡觉,喝了我就能睡着了,心就不疼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喝酒?”
汤姆森打来了电话,他说要去大学找一个教授,让欧阳澍回实验室等着他。
汤姆森的电话让欧阳澍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摇了摇昏沉沉的头,想了想,觉得的确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摇晃着向外走去。
赵恩和连忙放下酒瓶,锁上门冲到车边,将欧阳澍从驾驶室拉下来,拽到车的另一边,推进副驾驶室,又上车为他扣好安全带。
赵恩和发动车子,问道:“去哪儿?”
欧阳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去哪儿?去,去人才公寓。”
车到了公寓,欧阳澍摇晃着下车,踉跄地走了几步,环顾四周,疑『惑』地返回,问道:“你怎么开到这里?我不是要去实验室么?汤姆森让我在实验室等他。”
赵恩和眨了眨眼,心说:这什么情况?欧阳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只好重新启动车子,却发现欧阳澍站在车外不肯上车,便喊了一声:“上车啊,去实验室。”
欧阳澍没理他,闭眼将身体靠在车上。突然睁开眼睛,向公寓大门急匆匆走去。
白玉兰靠在窗前,看着这辆去而复返的车。今天是她在上海的最后一天了,她捧着书,却看不下去,静静地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楼下,看到那个人将车开来、下车、上车,再开走。她有预感,他还会回来。果然,回来了,还下了车,甚至,进来了。白玉兰的心一阵狂跳,凉亭、青浦别墅、招待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还是决定了么?看来,他还是决定了。白玉兰知道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她放任了他的选择。她踱到门边,静静地等着,等着尘埃落定的一刻。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能选择能安排的,有时候老天自有安排,不是么?
欧阳澍撑着墙,支撑着自己摇晃的身体。敲门吧,只要敲门,一切就尘埃落定。他又举起了手,却还是停在了半空,当手举不动的时候,他就放下了,又一次告诉自己,再举手一定会敲门的,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次次就这么重复着,门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敲不下去。
白玉兰站在门边,好久。她听到了门外的喘息声,甚至闻到了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可是,没有敲门声音。她不想再等了,慢慢的,她拧开内锁,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她只看到拐角处有个快速闪过的背影。
一股巨大的幸运感攫住了白玉兰的心,她靠在墙上,心中充满感激。欧阳澍,一个君子,终于把选择权还给了自己,这该是怎样的爱呀!
第二天,白玉兰走的时候,欧阳澍与王文斌都没有去送机,因为,汤姆森这回真的被绑架了,有人看到他被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机场,白玉兰与孙晓蕊的登机手续已经办好,李燕给了她们一个告别拥抱,嘱咐她们毕业后一定要回公司帮忙。
孙晓蕊调侃道:“放心吧李姐,为了那一万违约金,我也不会轻易跳槽的。”
李燕轻轻拍了她一下,说道:“还记着那一万哪,没办法,公司就是这么规定的。晓蕊,玉兰是第一次出去,凡事你多照应着些,我希望你们两个人都能安安全全的回来。”
白玉兰眼圈有些红,低声说道:“会的,李姐,我能行的。不用惦记。”
李燕向安检的方向推着她们:“去吧,快去安检吧,到了马上给我打个电话!”
飞机上,孙晓蕊一直在诉说着,白玉兰只能做个听众。白玉兰不明白孙晓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苦水,仿佛全世界的不幸都降临到她的身上,所有奇葩的人都被她摊上了,无论是邻居、丈夫、婆婆、公公,甚至自己的母亲,都是如此不理解她,不为她着想。还有那没出世的孩子,孙晓蕊认为也一定是嫌弃她的,所以最后她总结道,孩子没了其实是好事,不然,生出来不定会怎么给她添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