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夫人看了看表情惊讶的刘嫂,回头说道:“我怎么能不回家呢!刘嫂煲了鱿鱼丸子汤,我这不是馋了么,就留下来吃了点儿。正打算出门,你就来了。也是你有这个口福。刘嫂,如果这个汤还有,就麻烦你给先生也盛一碗吧。”
欧阳俊生一听欧阳夫人并没有打算留在这里,不禁十分开心:“好!好!我喜欢吃鱿鱼。”
刘嫂看着欧阳俊生,心想,这是怎么了,刚刚还雷鸣电闪的,突然就雨过天晴了。连忙盛了一碗汤递给欧阳俊生。
欧阳俊生三下五除二地喝完,起身感谢,回头却发现欧阳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他不知道欧阳夫人是因为发现欧阳澍和白玉兰的事情,还以为又是因为他,赶紧说道:“蕙兰,我……我刚才真的是有事,才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看,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别打扰人家太久。”
欧阳夫人点点头,看了欧潼阳一眼,然后转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向门口走去。欧潼阳连忙来到欧阳澍与白玉兰所在的小客厅门外,却被门玻璃映出的影像阻滞了脚步。
欧阳俊生伸手想帮欧阳夫人拿手包,见夫人没给他,只好收回了手。
欧阳夫人走到门口,故意回头问道:“阿汤,阿澍在哪里?”
阿汤看了看欧潼阳站立的门口,犹豫着。
“叫上他,和我一起坐小周的车吧。让欧潼阳和他爸爸一起。”
阿汤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就想开门,欧潼阳阻止了他,敲了敲门,说道:“阿澍,走吧,车等着呢。我们先下楼了。”说完比划了一下,让阿汤他们留下等欧阳澍,自己出门追赶父母去了。
欧阳澍听到了欧潼阳的话,却不忍分别,更紧地拥着白玉兰,压得白玉兰几乎喘不过气来:“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我不能和你分开,不能……”
白玉兰的泪水滚落下来,她努力挣脱出来,低头向外推着他:“车在等你呢……”
欧阳澍吻去白玉兰脸上的泪水,又深深吻了一下那略肿的唇瓣,喃喃说道:“等我,兰,等我。记住,我心匪席,不弃不离。”
老刘很快将白玉兰的电脑送到了欧潼阳的家。
白玉兰先给何陛发了一个邮件,将读书笔记总体大纲做了一个介绍。
何陛回信说正在忙于《一世香樟》剧本在报纸上连载的事宜。因为原定的连载作品要撤掉,推迟到《一世香樟》连载完之后,属于毁约,正在与作者沟通赔偿事宜。他抱怨说这个新人不懂规矩,不依不饶的,让他很是挠头。
白玉兰想起在拍片现场时何陛满头大汗进来,说见了一个作者,看来就是这个人。虽然无法体会作品没有发表的心情,但是,白玉兰对这个作者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人家的作品这期就应该见报了吧。
“何先生,你能选那个作者的小说,他一定有过人之处。我有个建议,你看行不行,将《一世香樟》剧本每一集拆分成两集,让那个作者也这么做,这样,一个版面放两部作品,既不至于违约,又能让读者有选择地看。”
何陛很快回信:“好是好,只是一集拆分成两集,还得保持每集故事的完整『性』和增加每集结尾的悬念,怕很费时间,要是影响了故事整体效果就不好了。”
白玉兰回答道:“等我,先拆分两集,你看看。今晚就发给你。”
何陛回答道:“别勉强。这个新人我能摆平的。”
白玉兰发了一个笑脸。
刘嫂来书房叫她去吃晚饭的时候,她刚好将两集拆分好的剧集发给何陛。
白玉兰随手将《一世香樟》手稿的复印件放在桌子上,电脑也没关,就跟着刘嫂来到餐厅。
让白玉兰特别惊讶的是,刘嫂居然做出了鸡蛋酱,真的是用鸡蛋炒的豆瓣酱,虽然鸡蛋已经炒的很老,没有了东北鸡蛋酱的韵味,但仍然让她十分感动:“刘嫂,您真是太好了!”
刘嫂得意地看着白玉兰:“我呀,虽然没读过书,可是无论什么菜,只要听过我就能做出来。我还在社区里考了厨师证呢,连熊掌都做过,不过现在保护动物,不让做了,呵呵。阿潼也不吃这些野味。改天你能教我做油咸菜么,还有那个什么包?”
“当然可以。不过,您真的不必为我改变饮食习惯,我吃饭没有挑剔的,什么都能吃。我也很喜欢吃粤菜的,比如您今天煲的汤,就非常好喝。”
刘嫂连连摇头:“那不行,那怎么行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喜欢吃的,我一定得能做得出来。以后,这家里人越来越多,哎呀,我这回可是有好多事情要做啦!”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叠纸从里屋急冲冲出来,打断了刘嫂的美好憧憬:“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会有?”
白玉兰抬头看着这个穿着老式化纤衬衫的男人,头上一条伤疤,创口翻卷着,使半边都没有了头发。但浓眉鹰目,鼻直口方,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的男人。他手里拿着的正是白玉兰放在书房的《一世香樟》的手稿。
“您,知道《一世香樟》?”白玉兰迟疑地问道
刘嫂站起来将那个男人往里面推:“哎呀,你出来干什么?她可是白玉兰啊,阿潼的女朋友。看你吓着她了!”
那男人推开刘嫂,坐到了餐桌旁:“我就是陆敏行,《一世香樟》的作者。你怎么会有这个手稿?”
白玉兰强抑制住惊讶,简单向他介绍了得到手稿的经过。
陆敏行捏着手稿,听白玉兰说到欧阳夫人要参与出版这本书的时候,手上青筋暴『露』,全身都紧张起来。慢慢的,他放松下来,低声喃喃地说:“痴人哪!我该走了,该走了……”
听到陆敏行的话,白玉兰问道:“您……就是陆敏行?您,原来您一直和欧潼阳先生在一起!这也太传奇了!怎么会这样,您不是已经……”
陆敏行完全不理会白玉兰的话,问道:“阿潼的剧本是你写的?”
“嗯,不是的,是何陛,何先生。我只是负责修改其中一部分对话。”
白玉兰等着陆敏行的进一步提问,可是却见他只是在那里沉思,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便问道:“陆先生,您,您能见见何陛先生么?他十分希望能见到您,当面听您解读这部作品,我给他打电话可以么?”
陆敏行那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白玉兰:“不见!我为什么要见他?”
是啊,为什么要见何陛,为什么?因为《一世香樟》是你的作品啊,何陛要出版,你作为作者当然要见啊,起码得把稿费要回来呀。但是这条不能说,这是他和何陛之间的事情,白玉兰不便『插』手。可是何陛真的说过很多次,说可惜陆敏行死的太早,不然非得好好认识一下这么有才气的人。现在人就在面前,可是他不同意见何陛,怎么办呢?白玉兰突然想起一件事,何陛的父亲叫什么了?何一非,对,何一非。
“陆先生,何陛的父亲是何一非,何一非您还记得么?他一直想出版《一世香樟》的,如果你们见面一定有很多话好说。还有,等小说出版,万方老先生也会来香港,这些都靠何陛来联络,所以,您也许应该提前见见他。”
陆敏行想了想:“何一非?那个叛国者?还有万方,哈哈哈,居然齐聚香港了!”
“是啊,再加上您和欧阳夫人,特别是有了您,《一世香樟》才算彻底圆满了。”白玉兰兴奋地憧憬着。
“小丫头,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阿潼喜欢你,你就好好待他,一辈子照顾他。世间哪里有什么圆满的事情啊,永远都是动裂残缺,永远都是动裂残缺……”陆敏行边说边转身离开了餐厅。
白玉兰连忙站起来想继续询问,刘嫂拦住了她:“兰小姐,别追了,他就是这样,谁也劝不动的。从进了他家的门,我就没见他笑过几次,也很少说话。今天怕比他一年说的话都多。阿潼每次回来他就会下楼听,只是听,不想听了转身就走,无论怎么叫他都不会回头的。”
“他不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么?”
刘嫂摇摇头,又点点头:“那得看他高兴了。只有阿潼回来的时候,他才会下楼吃饭,听阿潼说外面的事情。饭后就拿一大堆什么意见的纸给阿潼看,有时候也给阿潼编个钥匙串或画些个书签什么的。”
“那平时他都干什么?”
刘嫂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你别动,不用你,我自己来弄,你找不到地方。他平时就英语、汉语来回翻,然后让我寄出去,有人就给他汇钱。我刚来他家的时候啊,他比现在糊涂,眼睛里只有阿潼,阿潼吃了、阿潼穿了、阿潼冷了、阿潼累了,每天就盯着这些事情。那时候阿潼吃鱼都是他给择刺的,阿潼吃虾他就在那里剥皮,一直剥、一直剥,阿潼每次出门他都要检查的,连鞋底的纹路浅了都不行,说滑,必须换了。过了很久,他总算是认识我了,才开始让我给阿潼做饭吃。有好几年我一直以为他真的就是阿潼的爹,后来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他只是阿潼舅公家的一个客人,舅公死后给阿潼留了房子和钱,让他照顾阿潼的。”
白玉兰想起了他的遗书,想起他在遗书中说要新生,便问道:“那他头上的伤是怎么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