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侯平所言,魏大勇估摸着,既然鬼子卯足了劲,想要一举拿下武汉三镇,那么他们在汉口建立的这种特务联络点,肯定不止一处。
因为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狡诈多端的鬼子特务。
为了让特务给己方传回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鬼子军部一定会派出大量的j精干特工,不遗余力对武汉三镇进行渗透,以便在即将来临的武汉会战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国军方面,肯定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过这话魏大勇只是埋在心里,暂且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还藏着很多问题,想要从侯平嘴里得到答案,因此一个接一个问题,连珠炮也似的一连串蹦出来--
梅雪和梁一龙为何会走在一处?
他们之间是不是早就认识?
在火车上发生的那一幕,莫非他俩在演双簧戏,借以蒙蔽魏大勇等人?
这么多问题,说来话长。
侯平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此前梅雪并不认识梁一龙。
据侯平所言,那个联络点虽然接纳了梁一龙团伙,不过那里只是比较小规模的联络站,其头目级别不够,只能负责区域内的情报收集,分配与传递都另有其人,所以他没有资格对梁一龙发号施令。
事实上,那个小头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处置梁一龙团伙。
汉口城里,当然还有几个负责主事的特务大头目,只是那些人与各个据点之间,都是单向单线联系,除非他们主动现身联络,否则谁也找不到他们。
幸好这个节骨眼上,军方有一个王牌特工刚刚抵达汉口。
这个人就是梅雪。
她在梁一龙之前到过联络点,并取走了大额活动经费,用于乔装改扮,并且入住德明饭店。
梅雪的军衔级别很高,高到足以指挥整个汉口的鬼子情报网,并且有参与武汉三镇重点情报工作及高层决策的权力。
只不过她初来乍到,对局面尚未全面掌握,而且考虑到潜伏本地的特务都有直接管辖的上司,所以才没有急于插手。
梁一龙的到来,给了梅雪意外的惊喜--
这一伙人急于在主子面前有所表现,他们既是相对容易掌控的“外来户”,又全是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家伙,用起来应该会非常的得心应手。
于是,梅雪很爽快地决定,由她亲自来直接指挥这股力量。
双方今日下午,就在联络处见了面。
见到梅雪的一瞬间,梁一龙等人立刻认出,他们曾在火车上跟这女人打过照面,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万万没想到,这个身材袅娜娉婷的美貌女子,居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饶是梁一龙素来托大,怎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赶忙赔礼道歉。
梅雪完全没把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命他们跟随自己去德明饭店,然后再给他们分配任务。
接下来就跟魏大勇他们发生了遭遇战……
魏大勇立刻追问道:“那个联络点,具体的位置在哪里?”
一听到这个问题,刚才还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侯平,忽地闭口不言。
魏大勇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不想说?”
侯平眨巴着他的绿豆眼说道:“小佛爷,我落入你们手里,狗爷那边我回不去了,汉口肯定也是呆不下去,我只能是夹着尾巴回郑县,您看我这腿脚也受了伤……”
魏大勇懒得跟他磨磨唧唧:“你的意思,是要讨点医药费和回家的盘缠不成?”
侯平“咳”的一声:“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看这个商号规模这么大,拿出个千八百大洋,应该不在话下……”
坐在对面一直叼着烟卷,保持沉默的吴天华,这个时候突然冷笑一声,开口了:“你居然还敢跟我们谈条件?”
自从受伤被俘后,侯平一直在观察他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
他自问闯荡江湖多年,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过的人,他都能把此人的性格特点行事风格猜个八九不离十。
譬如魏大勇,这个小和尚虽然武艺高强,性格如火,但并不过分崇尚暴力。
双方对阵时,魏大勇会出手不留余地,完全无视“不杀生”的佛门戒律。
不过侯平知道,对于失去反抗能力的人,魏和尚或许会为了逼问某事,使用言语恐吓一番,却不会伤害,或者说不屑于伤害手下败将。
然而对于吴天华是什么来头,侯平一丁点也捉摸不透。
在外人看来,这个穿着长袍马褂,满脸富态的中年人,很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抑或是一个春风得意的大老板。
侯平当然不会认为吴天华的身份这般简单。
首先吴天华的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长期习惯了颐指气使的人物,再则,他的目光中,时时闪动着不怒自威的光芒,极有气势。
只是方才进屋之后,吴天华把话语权交给了魏大勇,自己闷声不响,以至于侯平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吴天华突然开口的时候,侯平立刻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袭上心头。
但既然提及了“联络点”这个关键字眼,这是他唯一能够与对方谈条件的机会,他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侯平嘴里应着“不敢,不敢”,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敢的意思。
魏大勇他这般关心梅雪之事,足见这是一宗对方有求于自己的大买卖。
侯平打定主意要在这件事情上好好的扯皮一番,尽量给自己多捞些好处。
至于说吴天华动怒,侯平心想有魏大勇在场,连他这个暴脾气都没有动手的迹象,想必这个养尊处优的中年人,也不会轻易发作。
谁知就是这个看似和气生财的吴天华,在侯平毫无防备防备的情况下,蓦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步扑到侯平面前,一脚踹翻他所坐的竹椅。
侯平猝不及防,“咣当”一声连人带椅倒在地上,痛得他捂住腿上的伤口哭爹喊娘。
吴天华还不解气,抬脚踩在侯平的伤处,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口中“嘶嘶嘶”不停地倒抽着冷气,连求饶的话都发不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