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团长其实也不想让魏和尚就这么去了军部听令,他认为在阵地战中,魏和尚这种特级神枪手的作用,最起码顶得上几个连以上的兵力,而且还不是杂牌军,是74军这种正规野战军的连队。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军座开口了,对于他小小一个团长来说就是金科玉律,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忍痛割爱。
更何况军座还挤出一个营的兵力给二号高地,他大头不能给脸不要脸。
能够从一个地方保安团的士兵,一跃进入军长的警卫团,而且以魏和尚的身手,很可能会成为军座日后的贴身警卫员,前途不可限量,这简直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了。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明眼人遇着了做梦都会笑醒,大头团长完全想不出魏和尚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可是魏和尚偏偏就一口回绝了这个充满诱惑的提议。
魏和尚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他根本不是74军的人,无须听从军部的命令。
对于魏和尚做出的决定,大头团长当然求之不得,反正他已经把话挑明了,至于说魏和尚不答应,那就与他毫不相干。
大头团长脸上笑得很灿烂,正待夸赞魏和尚几句,就听门口有人喊道:“报告,74军55师的方营长求见!”
大头团长显然认识此人,“咦”的一声,自言自语道:“不是说明天上午才过来吗?怎么连夜赶来了?”
转头对魏和尚说道:“你别急着走,我给你介绍我们74军的一员虎将。”
说完,他就吩咐卫兵:“有请!”
转眼之间,就有一个穿着国军制服,身材笔挺的军官迈着大步走进屋里。
魏和尚抬眼往前,马灯的灯光下,就见来者方脸膛,大高个,正是自己早就认识的方存厚方连长。
哦不,上次在汉口大智门火车站外第二次见面时,他已经升任副营长。
魏和尚这时才陡然想起,方存厚曾经告诉过他,说自己是74军某部的队伍,只不过魏和尚一时忘了这茬,现如今看见了方存厚,才记起这事。
方存厚进门后目不斜视,双腿“啪”地一声并拢立正,一丝不苟地朝大头团长敬了个军礼,朗声说道:“报告!74军55师248旅310团一营营长方存厚前来报到!”
大头团长早已经起身迎上前去,脸色严肃地回了个军礼,这才堆起笑容,亲热地携手揽腕道:“方兄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啊!”
二人的军职级别虽有高低之分,不过从大头团长的神态来看,他俩应该是多年的旧相识,彼此之间非常熟络。
方存厚也笑着回答:“托你的福,跟106师团的麻生联队打了几天,侥幸没死,这不巴巴的送上门来听候你的差遣了吗?”
方存厚所在的团级作战单位,连日来一直在铁锯岭另一处高地,与麻生联队激战,作战强度比起二号高地这边,不遑多让。
二人寒暄完毕,大头团长就要给屋里除他之外的另两人相互介绍,却见方存厚边走向魏和尚,边爽朗地笑着说:“魏和尚,没想到你居然也从汉口跑到了这铁锯岭,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魏和尚也笑着回答:“我也是机缘巧合,适逢其会,所以留下来助305团的兄弟一臂之力。”
方存厚说道:“你这话太过谦逊了!你的战斗事迹,我刚才在外面已经都听说了,大伙儿都盛赞你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打得小鬼子嗷嗷叫,连河野联队都被你吓跑了!”
这个时候,大头团长奇怪地问:“怎么,你们两个早就认识?”
方存厚笑着解释道:“哈哈哈……我和魏和尚在河南中牟县就曾并肩作战过,当时也是多亏了他,我们才得以在黄泛区歼灭了鬼子的一支小股部队。”
“后来他到汉口之时,还曾提出想要跟我一起打鬼子,当时我考虑到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就婉拒了他的请求,若是我答应了,也就没有305团什么事了。”
大头团长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又听方存厚说起魏和尚曾想加入他的队伍,赶忙岔开了话题:“今天你们俩在此聚首,真正是他乡遇故知,正该庆贺一下,正巧我这里还藏了一瓶好酒,我这就命人取来,咱们一起喝两盅。”
按说身为野战步兵团的主官,军中处于战时得状态下,必须滴酒不沾,以免误了军机大事。
不过规矩是规矩,从军长到营长的中高层军官们,从没有那么死板地遵守军纪,若只是私下里小酌两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存厚笑道:“早就知道你这家伙私藏了好酒,我可是心衔已久,只不过一直不得空。明日估计还有硬仗要打,咱们今晚就喝一杯解解馋,等这场仗打完了,再好好地喝个痛快!”
当下大头团长叫人取来一小坛酒,当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酒,度数也不太高,只是九江城外一个略有名气的酒庄所酿,口感略好于酒肆里贩售的掺水白酒而已。
军中自然也不会备着酒杯,就用吃饭的瓷碗代替,三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碗酒。
魏和尚在空明寺的时候,也时常酒肉穿肠过,对于喝酒没那么多讲究。
方存厚与魏和尚分别说了自从汉口分手后,双方各自的遭遇,连连感叹造化弄人,没想到绕了一圈,二人居然又会在这铁锯岭碰头,并且还要并肩作战,一同打鬼子。
魏和尚有些奇怪,想着方存厚前些日子还仅仅是一个连长,为何会跟兄弟部队的团长厮混得这般熟络。
借着酒意,他问起了这事。
大头团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方存厚前两年就已经是74军的一个团长,因为在某次作战会议上,与上一任军长意见不合,出言顶撞了上司,被一撸到底成了某加强连的连长。
不过他的军事才能毕竟有目共睹,等到新军长履任,虽然碍于前任的面子不好将方存厚官复原职,却也在短时间内逐步提拔,没多久就成了营长。
三人本来说好只喝一碗,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每人都喝了几碗,直到那一小坛酒见底了方才罢休。
幸而三人的酒量都还不错,几碗酒下肚,也只是微醺而已,并不至于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