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缓,陆雪薇把目光转移到裹住她小腿的裙摆,不由得再次把眉头拧的紧紧的。
裙摆的一端缠着陆雪薇腿,另一端则缠在石像执于胸|前的手掌上……
陆雪薇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动了动被裹住小腿,想把腿抽回来,突然石像也跟着她轻微的动作颤|动了一下。
“咔嚓。”
好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陆雪薇惊,赶紧停住,紧张的再次盯紧了石像,突然间,周遭的空气又死寂的犹如凝固了一样。
等了等,石像根本没有什么动静,陆雪薇呼了口气,自嘲的耸了下肩膀,但就在她打算再次尝试一下把小腿抽出来的时候——
“咔嚓,咔嚓。”
那声音,又出现了!
忙停住动作,陆雪薇诧异的看着微微颤|动的石像。
“咔嚓,咔嚓,咔嚓。”
是真的!
石像居然在开裂!
从那片刺进陆雪薇肉里的碎片缺口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蔓延着,与此同时,石像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好像马上就要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钻出来似得。
凝神,陆雪薇盯紧了这尊诡异的石像,随着石像的开裂,山林里原本就仿佛凝滞了的空气瞬间变得阴冷凌厉。
一缕缕暗黑色的煞气突然不断的石像裂开的纹路里钻了出来,那浓郁的气息,犹如是从地狱深处而来似得,冷冽非常!
怎么会?
这石像里,怎么会藏着这么浓郁可怕的煞气?!
而且,在石像裂开之前,别说是煞气了,整座荒山,哪怕是残魂都难见半只啊!
“呼——”
一阵阴风猛地从悬崖之底扑了上来,冻的陆雪薇忍不住一个激灵,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她周围原本明亮的光线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昏暗了起来。
赶紧抬头往天上看,陆雪薇拧紧的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里全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一团团浓郁的黑云正在半空中不断的凝聚,好像舆图把整个天空都吞噬了一样!
她在师父的驱魔宝典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这是——
诡降之兆!
大凶!
“哐当。”
突然,石像猛地剧烈的一抖,原本细小的裂缝最后在石像的胸口处汇聚成一个碗大的窟窿。
猛地,一股强大且凌厉的阴煞之气犹如旋风一样猛地从石像的内部喷涌而出。
“乾坤之明,驱邪……”
陆雪薇惊喊符咒,同时伸手摸向腰间,然而,她的手却只摸到了婚纱的花穗,符咒也断在了嘴里。
糟糕,她怎么忘记了,逃跑的时候太着急了,把符袋落在了婚车上,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石像即将崩坏,她只得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撩开长裙,只能孤注一掷的猛地把腿蜷了起来,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狠狠的踹上石像碎裂的脸。
她必须要脱离石像的牵制,否则,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嘭!”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像立刻摔下悬崖,陆雪薇拼死抓紧了死尸的脚腕,但整个身子就如同被一只巨手掐着腰间似得拼命往悬崖下拖拽,她的心也在这个时候沉到了谷底。
完了!
“呲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陆雪薇耳边突然听到裙摆的缝接处一声撕裂,紧跟着下坠的沉重感猛地一下子消失了!
陆雪薇赶紧扭头看向脚下,石像已经裹着被撕开的半截斑驳的的婚纱裙摆,一路朝着悬崖昏黑的崖底坠了进去。
“呼。”
一声风吟,犹如是某个人一句淡淡的轻吁,裹着空气中还没完全散去的阴气冷不丁的落到陆雪薇的耳朵里,随后随风消散。
半空中,盘踞的黑云在石像落进悬崖的瞬间立刻散开了,一时间,云淡风轻,若不是陆雪薇手里还拽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脚踝,仿佛山崩和碎裂的石像以及那蓬勃的煞气都不曾存在过似得。
呼!
陆雪薇也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全身酸疼的厉害,躺下便半天动弹不得了。
她是个孤儿,是师父从雪地里救起的一个差点冻死的弃子,那一年,她大概六七岁的样子。
其实,关于七岁之前的记忆,她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她的记忆只从师父救起她时,她在朦胧中看到的他那月白的山羊胡和他手里同样月白的拂尘开始。
师父把几乎要冻死的她送到了山下镇子里的卫生医院,要登记住院信息,师父就临时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陆雪薇。
师父姓陆,自称陆真人,是个守着陵山郡山腰,一座破落道观的道士。
师父说,给她个名字是因为怕她万一真的咽气了,也好立个碑,有个归处,不会在死后做个可怜的孤魂野鬼。
然而,她却在重度昏迷了整整三天,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之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师父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驱魔师,但却是落魄驱魔师中最落魄的一门。
师父收留了她,还教她驱魔符法,可她没那天分,跟着师父学了十年,还是个半吊子。
她有三个师兄一个师姐,他们和她一样,都是被师父养大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唯独不一样的是,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出自何处,而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得,她不知道自己的本名,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雪封山的陵山郡里——
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可能正因为如此,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所关联的亲人了。
其实,打她恢复意识之后,她总是会在梦里看到一个手背上有十字血痕的女孩,好像十几岁的样子,她趴在一个昏黑几乎看不到底的巨大洞口边缘冲她拼命的伸手,只是那张脸她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个黑洞是个什么地方。
但是在梦里,有一个名字总是不断的在她周围拼命的嘶喊着,一声声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
阿染,阿染,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