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贤卿,朕以为,想要保全秦国社稷,使我黎民免受皮肉之苦,只有开城投降。”
华阳太后在说出这番话时,眼禽泪花,仿佛真的是为了秦国社稷才要投降。
但王公大臣们都知道,华阳太后要保全的也不过是她自己。
如果你心里真有社稷,干嘛不自尽呢?你下不了手,我们帮你呀!
“太后!”一个中年男人挺身而出,说道:“大王虽然在前线吃了败仗,但咸阳尚有妇孺五十万,蜀郡的司马南兵团建制完整,只要我们坚守下去,未尝不可一战。”
华阳太后定睛一看,面露不虞。
说话这人是秦王政的老师茅焦,华阳太后一直看嬴政不爽,只因这兔崽子当了秦王后,连一次安都没给她请过,连带的华阳太后对茅焦这个王师的感觉也很不好。
“茅焦先生!”华阳太后看着他,语气淡漠的说:“咸阳没有城墙,如果打起来,整座城池都会被夷为平地,这代价我们能承受的了吗?”
“臣听闻,三国联军围困邯郸,赵人死战不降,坚守一百二十八日,终于击退了联军。”
茅焦拿出赵国死守邯郸的例子,想以此激发众人的斗志。
御史大夫蒋周嘲讽说:“你是想让我咸阳像邯郸那样变为一片焦土?”
说着蒋周拱起手看向华阳太后,说道:“太后,臣听闻赵国为了守住邯郸,倾其所有,邯郸城北被夷为平地不说,军民更是死伤数十万。
若是我军像赵国那样死守邯郸,结果只会更惨!”
蒋周斜眼看了眼茅焦,冷嘲道:“某些人终究不是老秦人,根本不在乎老秦人的死活,反正也死不到他头上!”
茅焦大怒:“我虽是齐人,却心向秦国!”
蒋周眼神中的嘲讽之意更深:“一个连自己母国都能背叛的人,他说出的话谁敢相信?”
茅焦被气的喉咙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先生!”内史腾赶忙转身去安抚茅焦。
茅焦喘了几口粗气,将内史腾推开,随后跪到华阳太后面前,声嘶力竭的劝说道:“太后,我们不能投降啊!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华阳太后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够了,茅焦,你莫要再胡言乱语。如今秦国已无胜算,投降乃是为了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茅焦见太后如此固执,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都渗出了血:“太后,投降只会让秦国沦为赵国的属国,秦人将被赵人奴役,孝公和商君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要毁在我们手里了!
这番话让宗正嬴弱似有触动。
嬴弱想起了百年前的樗里疾,他也是宗正,在秦国危难时他也曾挺身而出。
想着,嬴弱拱手说道:“太后!臣也主战,老秦人宁死不降!”
“老秦人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很快有几个被激发出血性的官员站了出来,但这些人大都是些大夫或者司马,官职不高。
三公九卿,一个主战的也没有。
见此,茅焦心中万分悲凉。
这大秦,真要完了。
“战战战!”华阳太后被这些主战派搞得头痛,“你们说要打,那朕问你们怎么打?跟人家赵国拼我们有那实力吗?”
蒋周附和着说道:“四十万精锐之师都败了,我们还能拿什么跟人家赵国拼?”
“不是还有司马南军团?”嬴弱又提到了驻守成都的司马南。
蒋周噗嗤一声笑了。
嬴弱大怒,拔剑指向他:“竖子,你敢取笑我!”
蒋周用手指把他的剑拨开,看着华阳太后说道:“太后,司马南军团总共只有不到三万人,这三万人能挡得住几十万赵军?就算真挡得住,调他回来,最起码也得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咸阳早被人家打穿了。”
“哎!那我们干脆迁都成都算了!”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不缺点子王。
就像现在,秦国群臣都走投无路了,又有点子王站出来出主意。
这位点子王直接建议,让秦国迁都成都。
这个话一说出来,就连一开始主张迁都的嬴弱都忍不住皱眉头。
咸阳到成都有千里之遥,他们这么多人,恐怕刚出咸阳,连汉中都没到,就会被人家赵国的骑兵追上抓了俘虏。
自古以来君主迁都可不是带几个人跑路就行,得把己方行政的班底统统带过去,不然只跑君主一个,那即便将来在别的地方重新建立政权,也会因为官吏不足,导致朝堂无法正常运转,进而崩溃。
“迁都成都?”华阳太后都被这话逗笑了:“我们迁都成都多没意思,我看干脆点,咱们迁都到巴郡。”
“这也不是不行。”那位点子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他娘的还真打算让我们迁都巴郡?”华阳太后气得飙脏话了。
特么的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往遥远的巴蜀跑?
真不怕半路被人家赵军追上?
这位点子王被太后骂了,老实的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敢再吭声。
蒋周又一次站了出来说道:“太后,就算我们真在迁都成都,赵国还是会追来,到时候太后是领着我们大家去当野人呢,还是力战而死呢?”
秦国现在还有咸阳,手上还有筹码跟赵国谈判。
如果他们真的迁都巴蜀,赵军再追过去,他们再想和赵国谈条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即便赵国依旧肯谈判,他们得到的也未必比现在多。
华阳太后权衡一番利弊,觉得现在投降是最明智的。
反正他们投降了,也是成蟜当王,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失。
成蟜就算再坏,总不可能杀了她。
“诸位,朕决心以下,投降!”华阳太后挺身而起,宣布了决定投降的命令。
茅焦闻言,终于是吐了一口血。
这学生的江山,他这个老师终究是没给保住。
“茅君!”内史腾见茅焦吐血了,很是关切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茅焦转过头,失魂落魄的离开大殿。
见到他这个样子,众人心里都有些悲凉。
他们终究都成了亡国之人。
只希望成蟜是个争气的,将来能带领秦国再次伟大。
……
联军距离咸阳还有十里之遥,李牧通知全军放缓了步子,以防遭到突袭。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匆匆来报:“大将军,咸阳有使者来!”
“哦?”李牧很诧异,咸阳这个时候派使者来干什么,是来求和的还是来试探虚实的?
……
不久后,秦赵盟军来到咸阳城外。
内史腾率领咸阳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在城外准备迎接他们的新王。
半晌后,穿戴齐整的成蟜坐着六匹马拉的马车从驰道中央穿过,周围的咸阳文武、宗亲、百姓,齐齐对着他的马车下拜。
成蟜看着一众文武跪在他脚边,嘴角比AK都难压。
这一幕他梦到了很多,今日终于成真了。
就在成蟜心潮澎湃间,前方的去路突然被人拦住。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手执一把长剑,拦在城门前。
见到这个人,跪在地上的内史腾瞬间慌了。
他连忙站起来过去拉住那汉子,责备道:“茅君,您怎么敢挡秦王的车驾?”
茅焦用长剑指着成蟜,怒道:“汰,乱臣贼子,也敢自称秦王!我茅焦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忍着竖子入城!”
成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茅焦竟敢如此大胆。
“大胆狂徒,还不放下手中长剑!”成蟜怒喝道。
茅焦冷笑一声:“我乃秦王政之师,岂会认你这乱臣贼子为君!”
内史腾急得额头冒汗,拼命拉扯茅焦:“茅君,事已至此,莫要再冲动,否则性命不保啊!”
这时,李牧骑马缓缓上前,他看着茅焦,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先生忠义可嘉,但如今秦国已败,何苦做这无谓抵抗。”
茅焦瞪着李牧:“你们赵国趁人之危,与这乱臣贼子勾结,他日必遭报应!”
成蟜恼羞成怒,下令道:“来人,将这狂徒拿下!”
数名士兵立刻上前,将茅焦团团围住。茅焦毫无惧色,挥舞着长剑,与士兵们对峙,军士一时之间居然拿不下茅焦。
李牧有些看不下去了,拍马上前,来到成蟜身侧,说道:“大王,要不要外臣帮你处理的此人?”
成蟜面色铁青,他刚回到他忠实的咸阳,就碰上这种事情。
如果他连秦王政的狗腿子都搞不定,以后谁还会拿他当回事?
“多谢将军好意,寡人的事情,寡人自己会处理。”说罢,成蟜向后叫了一声:“樊於期!”
樊於期拍马上来,抱拳道:“末将在!”
“劳烦将军将那狂徒拿下!”
樊於期目光一凝,道:“王要死的,还是活的?”
“死的!”
这等秦王政的余党,要来何用?
“明白了,驾!”樊於期拍马上前,军士们齐齐把路让开,樊於期拔出马刀大喝了一声:“汰!”
只一回合,樊於期手起刀落,茅焦被捅了一个透心凉。
内史腾见状,冲上去伏在茅焦身侧痛哭。
两人不仅是同僚,也是好友。
此刻见到好友死去,内史腾难掩悲伤。
“茅君,你这是何必呢?”内史腾哭着说道。
茅焦还有最后一口气,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我,,我知道,,大王,,大王他不是个贤君,可是,他待我如同国士,从未有过怠慢,今日我以死相报,也算偿还了这份情义。”
茅焦话音刚落,便气绝身亡。
内史腾趴在茅焦身上大哭不止。
成蟜怒道:“不许哭不许哭!来人呐,把他拉开,把这个叛贼的尸首拉下去,剁碎了喂狗!”
此言一出,周围的文武大臣皆对其怒目而视。
就连樊於期,也流露出不满。
李牧看不下去了说道:“好一个国士无双,茅焦真乃义士也。”说罢,李牧从马上跳下来,对着茅焦的遗体一拜。
周围的赵国众将也跟着下拜。
这一幕看的周围的秦人感动不已。
他们的王对这样的忠义之士深恶痛绝,反倒是敌人对义士颇为敬重。
一时间,在场的秦人对赵军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李牧拜完茅焦,又下令让人盛敛他的尸首厚葬。
这更是引得众多百姓、官吏大呼赵人仁义。
成蟜对此却颇为不屑,冷哼了一声后,乘着马车直接入城了。
进城以后,成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后宫。
成蟜先去拜会了华阳太后,然后又将嬴政的妃妾子女聚集到一起。
他本打算将嬴政的几个儿子杀了泄愤,李牧却以田秀有命令,入城以后不准大肆屠杀为由制止了成蟜。
成蟜虽然生气,却也无奈。
不过为了报复嬴政,成蟜还是将嬴政宫中的宠妃都纳为己有。
此举李牧倒是没制止,人家成蟜霸占嫂嫂最多算家事,赵军能管得了国事可管不了人家的家事。
随后,咸阳发出安民的告示,通告全国,秦国即日起易主。
嬴政被贬为庶人,开除了宗籍。
关中秦人闻之,皆拍手称快。
第二日,成蟜在宫中举行大朝。
今日的大朝会,成蟜宣布了两件事,第一是尊他过世的生母韩姬为太后,第二则是将秦王政的生母赵姬从太后贬为庶人,并且下令发配陇西。
两项政令宣布完毕,新王入城后的朝会也随之开始
内史腾已被提拔为右丞相。
“大王!”内史腾拱手说道:“您既然已经拨乱反正,当务之急是救民于水火,先…嬴政在位时,国家被他搞得乌烟瘴气,饿殍遍野,请新王发粮赈济灾民,以安秦国人心。百姓也必念新王厚德。”
内史腾说完了以后,成蟜撩开了自己王冠前面的玉旒,说道:“右丞相,你说的不对呀!”
“臣说的如何不对?”
成蟜接着说道:“如今寡人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捉拿庶人嬴政,这逆贼的下落还不清楚,当先擒住这贼人再说。”
“传令,即日起寡人悬赏逆贼嬴政,天下之人擒获嬴政者,赏金一万封关内侯,杀嬴政带来首级者,赏金五千,封君。提供嬴政线索查实者,赏金一千,爵晋两级。
有能擒获他身边的重臣昌平君、王绾者,皆爵进三级赏金五百。”
成蟜在宫中开朝会要捉嬴政的时候,李牧也在他的营帐召开了一场会议。
“诸位,咸阳虽然打下来,但巴蜀还没收复,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解决司马南,将巴蜀收入囊中。”
钱紧一听就不干了:“我说大将军,咱们能帮成蟜夺回咸阳就不错了,干嘛还帮他去打巴蜀?”
沈鸽也紧跟着说:“大将军,留着司马南制衡成蟜,难道不好吗?”
李牧笑了笑,示意二人坐下,说道:“谁说我们是要帮成蟜拿巴蜀的?我们是在帮自己收回巴蜀!”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李牧缓缓说道:“我们先前把河西和上郡借给了成蟜,他承诺等拿回咸阳,就归还两郡,并且把巴蜀也割让给我国,作为酬谢,所以我们是在帮自己收复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