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
金禧的轻唤让胡瑶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
她摇头笑道：“本宫也不知。”
那些她以为难以忘却的事，如今已随着时光日渐模糊。
她似乎很久没想起慕渊了，又似乎时常想起他。
在得知谢珹活着时，胡瑶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慕渊或许也还活着。
念想一旦形成就开始期盼，可胡瑶在这份期盼中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她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如今的她害怕见到慕渊。
她在怕什么呢？
“殿下，玉真公主来了。”
胡瑶怔然，顺着陈诺的话抬眸看去。
记忆中容貌早已模糊的女子，逐渐与此刻向她这边走来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胡瑶的食指有意无意地敲着茶盏。
金玥面有愠色的走到金禧面前。
金禧起身作揖，胡瑶这才放下手中茶盏起身。
金玥既未说客套话也未行礼，只是看了一眼金禧便恶狠狠的瞪着她。
胡瑶好似未看到般勾唇朝金玥笑道：“多年未见，玉真公主依旧如初。”
金玥冷哼了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柔善可欺的皇弟竟与胡瑶一起算计她。
她明知是计还不得不来，就因金禧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茳北唯一的皇子，哪怕他的母妃原是婢女。
今日这笔账，她总归是要讨回来，至于谢珹，她本就打算带到胡瑶面前羞辱，以报当年秋猎之耻。
一个她玩腻了的男人，弃就弃吧。
“吾让皇姐忧心，是吾之过。回去后，吾定好好向皇姐赔礼。”
“不敢当。”金玥取下腰间软鞭，一鞭抽打在金禧的仆从身上，“本公主让你们护着太子，你们就是这么护的？！”
仆从惨叫着跪趴在地。
金禧面上一凛斥道：“皇姐！”
“怎么，皇弟要为几个护不住主的奴才与本公主翻脸？”
“吾的人，赏罚吾会定。若真要追究，这鞭刑最该落在皇姐身上。”
胡瑶眉梢微挑，并不想听元国姐弟相争的口头戏。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金玥身后的人。
侍从装扮的人皆垂首站着，更有甚者害怕的浑身发抖。
胡瑶打断两人对话，“谢珹呢？”
话音刚落，她就见其中一个瑟瑟发抖的侍从忽然跪下。
胡瑶忽然意识到什么，视线死死地盯着跪趴在地的人。
“还不快抬起头，让长公主仔细瞧瞧。”
金玥戏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跪趴在地的侍从颤栗着抬起头。
胡瑶看到侍从脸的刹那呼吸一滞。
记忆中随性不拘的皇子，除了眼前这张变化不大的俊脸，其他好似都变了。
她隐约猜到原因却不敢去细想。
金玥洋洋得意地勾起唇角唤道：“过来。”
谢珹一言不发，跪爬到金玥身旁。
胡瑶被眼前的画面震住，谢珹二字迟迟唤不出口。
未见过此情此景，又知眼前人身份的南魏众人犹豫着是否要避目。
金玥看了眼跪在脚边的谢珹，俯身摸着他的头笑道：“真乖。”
金禧蹙眉，略带不满的轻声斥道：“皇姐，他不是畜生。”
金玥仿佛未听见，挑衅地看向胡瑶，“是人还是畜生，不妨阿珹亲口告诉皇弟与长公主…..”
“啪！”
鞭声打断了金玥的话。
胡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忽然起身挡在金玥身前的谢珹。
她紧握着从金玥手中夺过的鞭子，手微微发颤。
谢珹背上的伤，刺痛了胡瑶的眼。
悲伤与愤怒瞬间缠绕上她的心头。
众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事惊住，一时竟都忘了上前阻拦。
金禧回过神，抬手制止了同样回神准备护主的护卫。陈诺见元国太子动作，亦摇头制止。
谢珹好似不知疼，痴痴呆呆的看着金玥。
金玥瞪大双眼，一抹难言的情愫从眸中迅速掠过。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推开谢珹叱道：“滚。”
谢珹望着金玥推他的手纹丝不动，“我会乖的，不要把我送给别人，我是你……”
“谢珹！”
胡瑶打断了谢珹的话。
她一只手不自觉地握紧鞭子，另一手握上谢珹的手腕。
谢珹似是被她吓到，浑身颤栗着往金玥身后躲，“不要！不要碰我……”
胡瑶心中一颤，喉咙像是被紧紧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可以接受谢珹痴傻，可以接受他不认识她怕她，唯独不能接受他护着让他变成如今这样的金玥。
金玥的视线落在胡瑶握着谢珹手腕上的手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心里萌发。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她被什么牵绊住了。
金禧眼见着又要剑拔弩张开口道：“人已送到，吾与皇姐便先告辞了。”
金玥下意识的想要下令抢人，却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改了口。
“走！”
元国人心中皆是一惊，点头道：“是。”
他们虽猜到事关太子殿下，公主再多不愿也无济于事，但他们原以为公主会当众杀了谢珹。
毕竟往日公主对伺候过她的人是宁杀也绝不放，何曾像今日这般。
金玥抬脚就走，谢珹见她要走彻底慌了。他拼命的想要甩开胡瑶的手，嘴里小声的呢喃着什么。
胡瑶听不清，但还是如谢珹的愿松开了他。
她看着谢珹跑向金玥，哼笑一声道：“把谢珹打晕。”
她才不管痴傻的谢珹如何想。
她要让谢珹好起来，至于好了之后，他如何选，她不管。
随着胡瑶的一声令下，谢珹很快就被敲晕。
“让随行太医仔细检查，悉心照料，明白吗？”
“诺。”
侍从小心翼翼的扶着晕厥的谢珹退下。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金禧等人注意。
不等胡瑶走向他们，金玥已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她眉心紧蹙，盯着胡瑶的眸透出一股怒气。
胡瑶见她喜怒于形的模样有些想笑。
这么多年过去也就只有金玥还如当年一般，只怕她今日才意识到自己对谢珹的心意吧。
真可笑啊。
胡瑶拿鞭的手微微往上一抬。
两国护卫见状纷纷拔剑欲护各主。
金玥哼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要杀我？”
“本宫与公主无仇无怨，即便真要杀公主也该是谢珹来杀。”
金玥颇为自傲道：“他？不可能。”
“世间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胡瑶把鞭子递到金玥面前，眉眼含笑道：“物归原主。”
金玥瞥了胡瑶一眼，伸手去拿鞭子。
手碰到的刹那，胡瑶扣住了金玥的手腕。
“你！”
金玥怒目圆睁一时挣脱不开。
胡瑶敛去笑意，扣着金玥的手取下玉扳指后松开她，随手把鞭子扔给元国护卫，“如此方是物归原主。”
她垂着眸检查手中的玉扳指时，金玥看着自己的手腕难以置信道：“怎会如此，你！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挣脱不开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人。
“本宫方才就与公主说过世间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胡瑶收好玉扳指上前一步，侧过头在金玥耳畔轻声道：“……如公主亦可称帝。”
金玥心腔震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胡瑶。
女子称帝。
胡瑶怎敢说出这样的话。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胡瑶眼睫抬起与金玥四目相对，“公主才论骑射皆不输金禧，帝位，金禧要得，难道公主要不得？”
金玥下意识脱口否认，“不。”
“公主不试又怎知。”
金玥心头一跳，“……”
胡瑶把金玥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浮起一抹淡笑，“本宫听说太子殿下与公主并非一母所出。”
金玥蹙眉，“那又如何？”
“公主想想若继位的是你，你可会尊她人生母为母后？公主生母虽出生大族，如今又贵为皇后，可将来金禧登基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