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形车在无人的辽阔道路上飞驰。
大约两百多米的秒速，放在环绕星球的纯白星环上便也不算什么。根据面前光幕上的显示，前往最近的星环城市需要半个星时左右，折合无尽星河号的标准时间就是近两个小时。
时间充裕，所以林河与叶漓两人在“元辰星域文明公约”的正文及注释之外，更是购买了许多宇宙常识。
在开始阅读的最初时刻，叶漓就已经被“元辰星域”的范围所深深震撼——
无数星团组成的元辰星域形如纺锤状，但即使是时轮黄昏集团，也不可能仅用一张星图将其囊括。因为，本星域直径最小处也有0.6亿星程，直径最大处赫然长达1.9亿星程！
“星程”，是类似“光年”的距离单位，也即光速与星年的乘积。
根据统计，恒星平均寿命也只有1.62亿星年，这个单位被称为“恒星纪”。
也就是说，如果在星域一端捕捉到来自另一端的恒星光辉，那么这道光线的主体，很可能早已在岁月中湮灭！
在元辰星域文明公约中，超过一个恒星纪之前的事件，被认为是“已消亡的历史”。即使观测到了当时的发展，也不能以此作为外交与战争的理由。
对应的距离单位，则被称作“消亡距离”。
据其它文件介绍，宇宙中的绝大部分星域，其尺寸都在消亡距离上下浮动。同时，在主物质宇宙中，“星域”的总数是……
无限。
看到这个词汇的时候，叶漓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然而文件中的描述确实如此，宇宙没有边际，星海没有尽头。就算是站在宇宙巅峰的神级文明，也无法穷尽空间的极限。
叶漓忽然想起林河曾经的论述——
“空间无限，能量无限，那才够的上称作‘单体宇宙’的门槛。”
当然，“星域”只是在理论上无限。事实上，有无数可以组成星域的恒星集群，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星际文明入驻的缘故，并未被正式命名。
宇宙中的文明分布稀疏不定，毫无规律。但如果发展到神级文明的层次，拥有任意坐标定点跳跃的能力，再加上用之不竭的能量技术，就能够将足迹遍及星海。
神级文明发现彼此，或碰撞，或合作，最终构建出被无数星际文明通用的基本单位，以及诸多星域大同小异的“文明公约”。
几乎所有文明公约中均规定，禁止进行彻底的文明灭绝！
同时，就算是再怎么疯狂罪恶的文明，更高层次的执法文明最多也只会将其存活个体全部消灭。然后，保存其文明历程，再培育出与其同一种族的一定量生命体，放在特制生存空间中，给予其重新开始的机会。
“元辰星域文明公约”中写道，文明是宇宙中最宝贵的资源之一，任何四级及以上文明，均负有义务，维持接触到的所有原始文明的存续。
注释中说，这是因为“文明多样性”可以带来“知识多样性”。就算是一群原始修炼侧文明的土着，也可能因为生存环境、种族形态、思维模式、能量体系的不同，而发展出神级文明也从未触及过的冷门知识。
叶漓看到这里，忽然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河，这家伙……
林河扫了一眼叶漓的光幕，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轻笑一声，神念传音道：
“没错，我也正期待着，这个宇宙的土着给我新的惊喜呢。”
叶漓继续浏览注释，其中最醒目的，无疑就是对文明及个体的分级描述——
根据文明公约，不同等级的文明受到对应的限制与保护。
所有无法脱离母星地表，无法对星球之外造成影响的文明，均被归类为‘原始文明’。即使文明内存在一阶超凡生物，也不会改变等级划分。
能够脱离地表，但无法离开其恒星系统的文明，归类为一级文明。在公约中的保护条款与原始文明基本一致。
能够进行跨越恒星系统的旅行与长期居住，则归类为二级文明。无论是通过亚光速航行、生命冷冻技术，或者种族自身的长寿等方式，均不影响结果。
三级文明的门槛，是在星际航行的基础上，拥有杀死一阶生物的能力。这一阶段中，无论修炼侧还是科技侧，跨越幅度都相当大。
修炼侧文明在脱离母星之后，很容易一跃而至三级。对于科技侧，二级到三级的关键，在于涉及灵魂的技术。并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令常规能量升华至一阶层次的武器。
当然，这类能量并不稳定，只能用于破坏一阶生物核心，而无法助凡物晋升一阶。
叶漓立刻联想到，无尽星河号上那些一阶型号的机甲上，都配备着的能量升华装置。当年天罗宫的苍玄真君，就是死在林河那台“主角机三号”的剑下。
注释中介绍了三级文明这一阶段内的各类特征。其中提及，如果文明达到三级巅峰，理论上就拥有穿越虫洞、毁灭星球等能力，甚至可能在短时间内对抗二阶层次的个体。
那么，何谓二阶？
片刻前没能知晓的答案，也在文件中得到了解释——
不老不朽，生命本质完全能量化；灵魂分化，信息无视距离零时差互通；掌握的能量层次再度跃升，无视二阶之下任何攻击。
二阶个体在通常意义上存在两种。数量占据绝大多数的第一种，是通过与足够强大的星球意志签订契约，获取二阶位格，以及受宇宙规则允许的存在资格。
只要它所契约的星球意志仍然存在，其余分魂无论被毁灭多少次，都不会彻底死亡。但是同样的，若这个星球意志消亡了，这位二阶也将跌落境界，沦为一阶巅峰的魂体。
第二种二阶，则是自绝于宇宙意志，挣脱所有束缚，独自面对整个宇宙的恶意。它们的处境更加危险，通常无法在主物质宇宙长时间停留，只能依托诸多位面世界而生存。
此类二阶唯一的优点，就是完成了晋升三阶的部分前提，令后续道路平坦些许。
至于三阶，正是六年前林河所击退的那位存在，“分神修士”所在的层次。在第二类二阶的基础上，每一道分魂都可视为本体，分化万象，拥有了无视距离传递能量的手段。
达到三阶后，即使在宇宙意志面前也有了自保能力。只需将众多分魂遍洒不同位面，便几乎不可能被彻底击杀，可称“不死不灭”！
三阶之上，就是有记载的宇宙最高层次，四阶。
文明公约的注释中，用叶漓所能理解的语言，将各阶分别称作：
一阶超凡。
二阶不朽。
三阶万象。
四阶……
神主。
祂们在字面意义上，可以做到无数星球土着神话中主神所能做到的一切。
开辟天地，虚空造物，洞彻空间，乃至于……掌控时间！
也许有些土着神话中，过于荒诞的描述无法完全实现。但那些地表生物，也没有察觉这一点的可能性。
只要四阶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开辟位面世界，创造崭新文明，制定与主物质宇宙迥异的基础法则。与主物质宇宙的差别，仅仅在于“有限”和“无限”而已！
资料中没有提到宇宙中四阶神主的数量，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太多。因为在文明等级的描述中，与各阶强者有着密切的关联性——
例如四级文明的判定标准之一，就是能够在理论上击杀二阶存在。
当然，此处的“二阶”并不会反击与逃跑，也不考虑其它分魂。单单只是将它的主魂体毁灭，就需要极高层次的能量与灵魂技术。
同样的，如果一个文明中拥有二阶存在，即默认为四级文明。
至于五级文明，则是宇宙中“集团型”文明的门槛，在能量、灵魂、空间等方面均跨上一个新的台阶。能够将虫洞固化为星门，掌握全宇宙零时差通讯技术，拥有主物质宇宙常规星体的完全改造能力。
随后的六级文明，已经是神级之下的最高层次。掌握单兵歼星、击败二阶的压制性武力，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无限量产。
也许是具体描述将涉及科技细节的缘故，高等文明的介绍相当简略，尤其是神级文明——
存在四阶神主，或者，能够做到四阶所能做到的一切。
简单易懂，无须赘述。
继续浏览公约，叶漓逐渐了解文明层面“接触”、“交流”、“纠纷”、“战争”的基本规则。
以无尽星河号为例，他们无法代表故乡星球，签订以文明为主体的正式协议。如果有合作意向，时轮黄昏集团会根据无尽星河号给出的信息，提供暂定合作协议，待前往故乡星球实地验证后，再转为正式版本。
部分个体，无法强行代表整个文明。
然而，个体所造成的破坏性后果，只要能够证明它来自某个文明，就将由其文明进行赔偿。至于其文明内部如何追究责任，索赔者无需考虑。
从这个角度出发，任何星际文明都必须严格控制进入星海的文明个体。若有个体脱离监控胡作非为，应当及时通过类似时轮黄昏集团的信息平台，公开宣布将其放逐。
从此，被放逐的个体将失去所有权利，人皆可杀。
如果是以集团形式存在的文明，则只有真正被吸纳为“正式员工”的个体，才被认为是它的一份子。
正式员工？
叶漓感觉在不久前听过这个词汇。稍稍回忆一番，她便记起了接待员的话语——
阿蒂梵纳原住民文明中，绝大多数精英个体，选择了成为时轮黄昏集团的正式员工。
他们背叛了自己的文明。叶漓依旧这么认为。
但是，这种行为被公约所允许。时轮黄昏集团将原住民圈养，剥夺其资源，拉拢其精英，令这个曾经也是二级甚至三级的文明再无翻身余地……
“喂，林河。”叶漓忽然开口。
“你觉得……这个星系的原住民，以及宇宙中必然存在的，无数处境相似的失败者文明，是否存在彻底挣脱束缚的可能性？”
叶漓看不到那样的未来。因为，就算一代代人不断积累，还清了贷款，也依然造不出星舰。最好的结果，就是与集团签订合作协议，作为永远的附庸文明而存在。
“当然。”
林河随口说出了不一样的观点。叶漓抿着嘴唇，扭头望着他。林河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反问道：
“你……不喜欢这份文明公约所塑造的星际规则，对吗？”
叶漓点头：“从文明层面上来说，弱者虽然拥有生存权，但也只有生存权得到保障。如果强者愿意，有无数种方法将暴露了位置的弱者打入尘埃。”
林河笑了笑道：“神级文明所塑造的规则，自然必须符合它们的利益。与个体意愿无关，那是整个文明的意志。”
说话间，林河指了指侧前方某个方向。叶漓顺着林河的指向望去，正看见一颗稍显明亮的星辰。
“那不是恒星，而是阿蒂梵纳星系的第六颗行星，原住民的自留地。”林河说。
由于没有器械辅助，叶漓看不清那颗行星的表面细节，只能看见它所倒映的恒星光辉。与此同时，林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这个文明，在宇宙范围内存在其独特之处。这样罕见的文明，自然很快就能重新振作。”
“不过，时间已经证明它不是。既然如此，就只能在更加漫长的时光中，等待“主角”一般的个体出现。”
“你觉得概率太低？呵呵，别忘了，随着时间推移，任何可能性，只要存在……”
“就必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