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陨落者
地震一共发生了三次。
每一次都强烈而短暂。
起初，穆辰洲以为是卡拉妮娅的魔法，那个时候他没看见卡拉妮娅在哪里。
然后，地震当着卡拉妮娅的面发生，却没看见卡拉妮娅有施放魔法的迹象。
现在，卡拉妮娅就在跟前，生命垂危……穆辰洲感到自己的脑袋要过载了。
还好此时，他听见了卡拉妮娅的话：“这意味着，她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
卡拉妮娅口中的“她”，自然是海雯的小姨，菲露雅·希斯塔巴。那个地方，无疑就是起源之地。
这么说，这地震与起源之地有关……
穆辰洲准备把自己的脑洞凿大一点，思考具体的细节，但听到卡拉妮娅柔弱而痛苦地咳了两声，鲜血从口中溢出。
“卡拉妮娅！”海雯呼喊道，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海雯哭出声来，却换来卡拉妮娅嘴角的一丝微笑。
弥留的魔法少女侧过眼，瞧了一下班德勒王子的脸。后者一言不发，表情有些冷酷。
卡拉妮娅的目光收回，对海雯说道：“我愿意为他而死……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别哭，海雯……”卡拉妮娅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海雯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凉却温柔，“我很抱歉，也感到幸运。最后能看见你……真好。”
卡拉妮娅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化作一缕轻风，飘散在秋夜的空气中。她失去焦距的双眼缓缓闭上，冰冷，再也没有睁开。
海雯模糊的视线看着这一切，度过窒息般的几秒钟，最后抽泣一下，抱起卡拉妮娅，头伏在她身上放声痛哭。
哭声响彻大厅，像是能穿透一切宫廷的高墙，传遍整个王宫。
战斗结束了，本该奏响的象征着胜利的亚特兰蒂斯号角，被海雯的哭声所代替。
穆辰洲深深低着头，看着老婆心碎的样子，自己也惨然不乐。
偏偏这时，班德勒王子对他冷冷说道：“是你杀死了她。”
我……
穆辰洲先是满头问号，然后心中想起一种克里特大陆没有的食草动物。
这货哪来的勇气，选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卡拉妮娅是死在自己的剑下，可谁愿意这样？
穆辰洲被怼得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想好怎么怼回去。
“你闭嘴！”索罗张口道，“那一剑本来要杀的是你！”
王子仍旧跪倒着，索罗的山铜大剑正好威慑地悬在他的肩膀上。
海雯的哭声也在这时停止。
她轻轻放下卡拉妮娅，然后猛地站起身，愤恨道：“卡拉妮娅是为你而死的！”
“这不需要你的提醒。”班德勒王子保持着冷冷的态度。
他盯着卡拉妮娅的遗体，喃喃道：“她为我做了太多事情，现在一切都完了，我也没法补偿她。”
“说得好！你跟卡拉妮娅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好好补偿她吧。”海雯盛怒道。
言罢，索罗立刻响应，双手扬起剑。
班德勒王子保持着单腿跪立的姿势，最后看一下卡拉妮娅冰凉的脸，然后坚定地闭上眼睛。
殿堂之外，夜色笼罩住整个圣瓦伦丁堡，却浇灭不了城堡中央，耶西尼亚王宫里的火光。
战斗中残存的余火，以及亚特兰蒂斯联军彻夜高举的火把，把这座刚刚经历鲜血洗礼的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王宫正中央，赫尔克迪拉公主骑着独角兽，在诸多彪悍骑兵的护卫下，踩着最宽广那条石板道路进入。
沿途，收缴战利品的联军士兵看见公主经过，纷纷原地立正，行着礼目送公主通过。广场、庭院、宫殿，在成为废墟之前，迎来最后一次属于它们的隆重时刻。
公主来到主宫殿，从独角兽身上优雅地翻身跳下，走进去。
走廊、大厅，大部分已经清理干净。公主循着战火燃烧的轨迹，一步步向前迈进。
里卡门农将军率众在一层楼走廊尽头迎接公主，护送她至二楼，穿过露台，最终登上三层楼，进入会客厅。
穆辰洲和海雯，索罗和雷古，在这里恭候。
佐波尔按照海雯的意思，吩咐手下将卡拉妮娅的遗体带走，等海雯想到一个妥善合适的地方，将其安葬。
会客厅里，除了班德勒王子的尸体，其他也全都做了清理。
“王宫里第一个确认死去的重要人物，竟然是最重要的一个。”公主叹道。
耶西尼亚的王宫贵族，没一个露面，唯独见到了班德勒王子。
这是耶西尼亚帝国军统帅、国王的长子……公主无数次在梦中看见他死在面前。现在复仇之梦终于得以实现，即便她外表上无比冷峻，也难掩内心的澎湃之潮。
“其他人呢？”公主侧过冷艳的脸庞，平静问道。
她没有指定问谁，身边的穆辰洲、海雯、索罗、佐波尔，任何人都可以回答她。
“都在里面。”索罗朝着右侧内门，抬了抬下巴。
内门连接着侧厅、然后是通往各个房间的国王大厅。
走过去只有寥寥数十步远。
公主走在领衔位置，来到国王大厅门前。
“这里面吗？”她问道，边把一双跟她头发一样银白的手套戴在手上。
“没错。”索罗应道。
下一刻，公主亲自推开厚重的大门。
看到耶西尼亚国王一家，畏缩着站在里面。
梅索国王，战争的发起者，给克里特大陆带来灾难的人。
不管最终是谁的主意，他都是首肯的那个人，罪不可恕。
他的野心与奢梦，都在今天化为泡影。他和他的王后，此时就像濒临灭亡的普通人一样，被恐惧和不堪所占据。
国王身后还有个人，穿着同样体面。
穆辰洲认出那是克雷因王子。哪怕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一两次，这个差点抢走自己老婆的人，当然能第一时间识别。
这家伙不像他哥哥一样居功自大，但同样以征服别的王国为立场，做了很多事情。
穆辰洲悄悄看一眼身边的海雯。
老婆应该也认出那人来，但面无表情。大概还沉溺在卡拉妮娅的逝去当中。
公主站在正前，目光被锁定一般，瞪着国王一家死死不放。而对方也就这么看着公主，不知道待在那个地方多长时间了。
穆辰洲以为公主要说出什么扬名解气的话来，却一直都没等来她开口。
愣了好半天后，才看见公主伸出手，突然把身边佐波尔的长剑从剑鞘中抽出来，扔到对面。
公主的力气不大，佐波尔的剑也还算轻巧。
长剑掉在国王跟前不远的地方，发出“咣当”的声音。
公主仍未开口，只在响声结束之后，冷酷地转身，走出大厅。
走到门口时，才说道：“明天一早，把这里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