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有多长?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在旅馆里失去意识,到我再次醒过来。就像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我睁开眼,看到的是微弱的烛光。
这是什么地方?
我躺在一副棺材里,周围点了一整圈的蜡烛。动弹不得,我整个人居然是泡在一层已经凝固了的腊里面。
一个人从一旁伸出了头。
看到这张令人憎恶的脸,我无比的吃惊。
:你,你还没死?
: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一年多不见,易先开明显沧桑了一头,不,这个词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他是整个人又猥琐了很多。我躺在棺材中的一层蜡里,他让我千万别动。
接着,他很仔细的在这些凝固的腊里找着什么。每往外挑出一个东西,我全身就传来钻心的痛。那居然是一根根很细的针。而一旁已经堆了很多。
他告诉我,这些都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
什么?
这活非常的困难,不一会儿他抽烟休息一下,满头汗珠:你个笨蛋,你这次差点被人做成人偶。你身子一共有八十一根针,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感觉?
我斜着眼看,这些蜡里,真的悬着很多根细针,都是从我身上拔出来的?
八十一根针?孙孝先?
他让我把这次的经历都说一遍。二十来分钟,我哆嗦着把从寿衣店开始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一年没见,姨父让我有种陌生的感觉,听了我的叙述,他很久没有说话。最后把烟一丢,
:笨猪,你以为把自己人中那一根拔了就没事了?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他他就是当着你的面给你下针,你也看不到。我说过,对付这种人,要用粪水,你没做?
不提还好,一提我气得喘不上气儿,要不是你的一件衣服,我能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躺了整整一天一夜,我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座非常破的老庙。整个庙只有两三个僧人,都靠种菜为生。本来庙就不大,正中的地方还被我装我的这口棺材占了,周围点满了蜡烛。
大难不死的感觉,让我几乎哭了出来。
我问他,这个孙孝先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在我身上下针?
:你是一只猪,不会察言观色,不会分析,你小子胆子倒是大。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锦都五大城区为什么那么邪?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那么在意张善守?你知道那艘鬼船是什么来历?
这种人的想法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你被他骗了你知道么?
姨父狠瞪着眼睛,骂道最后,才说了一句,
:他对你起了杀心,是因为你的这只手。
什么?
姨父就那样盯着我这只变得奇形怪状的手。那张猥琐的脸,居然有些愣神。
:不止十八截,整只手,总共断成了二十六截。合你今年你二十六岁。孙孝先看不懂你这只手掌,更看不懂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想要研究你,在你身上下针,甚至不惜把你做成人偶。三扣以上的风水人,就连那青铜人是怎么动的他都不知道,换做是我,我也会好奇,恨不得把你里里外外扒开来看。
这话说的我头皮发麻。研究我这只被青铜人掰断的手?
姨父这句话,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秘密,我追出去问他。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说那船上住过一个活人?
我点了点头,姨父扭开了头,有些不敢看我。
:这件事你以后别再问了,你只用知道,这是那个活人,送给你的礼物便是了。
什么?
这座小庙在深山里,除了周围的菜地,便是几座茅草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让我更加吃惊的是,姨父告诉我,这一年多以来,他都待在这个地方。
我记得他当初失踪的过程,谁知他却活的好好的,现在都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他在这里做什么?
:喂鸡。
喂鸡?往这座小庙后方走去,一片小树林之后,我果然看到了一片养殖地,一群畜生正在里面来来回回的走。空地边缘,连着一个草棚的墙壁,这地方出了鸡的啄草声安静一片,但那墙壁边,居然放着一口棺材。
养鸡场中的棺材?
易先开居然眼神迷茫,嘴角有些抽搐,我发现自从我们进来,这一群鸡全都围在了这口棺材边。
:一年多以前,我在这口棺材里,整整躺了三个月。
什么?
我记得当初,他是被那吊在城门上的三个吊死鬼一般的人带走的。姨父突然嘘了一声,指了指一个方向。我便看到,就在这口棺材一旁的墙壁上,居然有三个湿湿的印子,看起来正像是三个人的形状,正静静的吊在那墙上。
安静的养鸡场,这个角落给人的感觉极其诡异,一群鸡围着我们,再次退出了这个地方。我大气都不敢出。这。。。这三个玩意就在那墙上?姨父没有明说,但我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来的时候,这地方的鸡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全都隐隐的围着这个棺材和墙壁的位置。
回到前面的破庙,姨父的声音有些一惊一乍:你个坏事儿的玩意,刚才差点开口说话。老子好不容易才逃脱。它们被养鸡场围着,醒不过来的。
我问他,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这是在把它们埋供起来,等这些鸡死后,把鸡骨头全都埋在那堵墙周围,用来拱住这三个邪门的吊死玩意。它们不会再出现了。
难道那三个印子永远就这样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关我屁事?只要我能跑脱,把它们供在这里就成,或者有别的什么人跑来破坏了这片鸡场和鸡坟,可能都七八十年后了。我还管得着那么多?
我头皮发麻,姨父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都还在抖。用这么邪的法子来供奉?来供奉那堵墙?而且整整一年,姨父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破庙里的几个僧人,居然全都是聋哑人。
幽静的破庙,除了周围的一片树林,外面全是荒山,就是用卫星地图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三天之后,如果不是他带着我,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走出来。同样的山弯,翻了好多个,用了一个下午,才到了小镇的一条县际公路上。
醒过来后我才感觉到自己全身剧痛,那只废了的手,反而没那么痛了。
一年没见,他给我的感觉沉默了很多,说了三个字差点让我骇掉了魂儿。
:回锦都。
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么?
到达锦都是第二天上午,我不明白,姨父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
重新来到这个城市,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坐在一家饭馆里,姨父始终盯着一根细针看。那表情让我发毛,因为正是从我身上拔出来的那些针。这天外面正是艳阳高照,姨父端了一碗水,把这根针放在水里,一开始没什么动静,直到他小心翼翼的将戒指也探进水里的时候。下一刻,这根针开始兹兹的冒泡,诡异的画面出现了,郑碗水就那么变成了黑色。
:阴气这么重?
:你们离开那艘鬼船已经几天了?
:整整十一天。
他问这个来做什么?姨父让我再将详细的经过跟他说一遍,外面的街道依旧是大太阳,他看了那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眼。
:到最后你都没看到那只秽钱蛤蟆的影儿?
我则不断强调什么阴间,什么船,一股脑的提醒他我看到的一切。
:你个笨蛋,就是你那损阴德的老头张,镇看锦都三十年,也从来没说过什么阴间一类的话。孙孝先这人虽然诡,但他只露出三扣,他就敢提什么阴间?
姨父长久的眯着眼睛,看着这根针,
:你们离开鬼船的时候,这个叫孙孝先的人出了问题。
:什,什么问题?
他手有些抖,看着那根已经变得漆黑的针。
:你个笨蛋,你一定不清楚你们在那艘船上的时候,曾真正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