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崔四儿冲我难看的笑了笑,接着也面无表情的跟了出去。没一会儿听到医院在喊,说外面有人打架。崔四儿是在第二天走的,躺在病床上的我收到了一条短信,隔着窗户看下去,他在大楼外给我打了个招呼,接着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半个月才能下床,说是烧伤,医生却说更像是烫伤,而诡异的是,在救治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说我全身不同程度的脱水,肌肉萎缩,在严重烫伤之后个别人会有这种后遗症,让我每天必须按时补水。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总会从噩梦中惊醒,像是自己耳边有人在哭,那哭声诡异的甚至让我总以为是我自己在哭。
等到出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这番经历让我甚至不敢再去想。拄着拐杖走在街上,姨父见我死死的盯着他。
:你小子有种,那么痛都能撑住。
他问我,你是不是做梦还听到有声音在哭?
我没回答,他像是猜到了一般,叫了个车,说带我一个地方。下车之后我才发现,他居然又带我来了这个墓园。
又走进这里,我甚至怕的打哆嗦,戏台早就拆了,他居然带着我爬上了之前湖边那户人家的楼顶。
这天太阳非常的大,这户人家是平房,坐在这水泥楼顶看着周围的树林,姨父声音非常低沉。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条,一看这纸条我惊呆了。
这是崔四儿在吃饭的时候塞在我兜里。
:你个笨蛋,知道了你那天还来?
我低头没说话,因为那纸上的内容是,
:务必小心,香烛有毒,你和女人被喂了一身,做成人形供,遇水就燃。原本是在那山上动手,但那晚你下了山,鬼种化为血水,此鬼种唯有人形供引其上身,遇毒香火燃,才能将其拜死。
姨父问我,你觉得鬼种是什么?
他说今天便让我看看这鬼种的由来。他指着这楼顶的一处地方让我去看。大太阳下,水泥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滩隐隐发黑的痕迹。
:那玩意被烧了,就剩下这么一堆东西。放在这里晒了四十多天了,也差不多了。
那一滩血水?
地上完全已经干了,甚至连痕迹都已经很淡。
:等这痕迹晒没了,这鬼种才算彻底没了。
姨父点了根烟站了起来。
:这鬼种其实以前也是人,只不过是古时候的人。当年那个被人送到彭都的木柜,年份是在宋朝,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风水术数,用桐油灌注,将活人锁在木柜中下葬,埋在极阴的位置,吸收月华,最后尸体化烂融进木柜,只剩下这么一滩血水。
这是一种早就遗失了的术法,古时叫做种魃,现在我叫它鬼种。
姨父背着手,回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翻,接着开口道,
:于术,从古至今,你觉得这片土地上出了花草树木,生灵和人,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话把我问到了,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他说,你没有想过?魑魅魍魉,阴魂邪鬼,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从古至今,可能每一个风水人都想过这个问题。风水从研究山川水脉的规律而来,但在发现这些规律的时候,同时也发现了一些莫名的存在。只有风水人才知道这些玩意有多恐怖。但很多人都相信,是由于地势阴气,特别的山水格局产生了这些邪门的事儿。
从古时开始,风水人便一直和某种东西做着斗争,厮杀,这里面的过程是你难以想象的。纵观整个风水的历史,断过三次。
断过三次?
他点了点头:第一次是在隋朝末期,第二次是在南北朝时,最近的一次,是在清朝前期。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我看的清楚,这上面是个石碑。
:有些东西,比人所能想象的,还要恐怖,还要神秘。那是建国以前,在淮河以南出土了一个古墓,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后来人们才发现,这古墓非比寻常。里面的人姿势奇怪,而且现场发现了大量生锈过的铜铁。这块石碑也是在上面发现的,年代比这座古墓老的太多。
:这墓里面埋的其实全是风水人,而那样子分明是在和某种东西厮杀的时候被埋葬的。最恐怖的是,这古老石碑上记载的东西。
他低声的念了两句:淮河聚西,以期三丈,庚子大旱,鱼水上岸。西南之水,阴显庚辛,地木上浮,夜叉当道。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姨父却问我:你觉得现在人最多的地方是在哪儿?
我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笨猪,从有城邦开始,人聚集最多,阳气最足的地方,就是在城市里。而这块古碑是古时的风水人留下的,这些话是易卦术语,我都懂的不全。但上面以水脉为基准,清楚的记载了现在很多城市的具体位置,并且预言了准确的时间。石碑上的预言,这些城市在相应的年份,会有大的灾祸发生,具体来说便是城市的邪化。
预言肯定有夸大的地方,阴气加重,鬼魂化怨,整座城市沦为鬼城?
石碑上的预言,这些邪鬼,会在很多个特定的城市出世。
关于锦都,石碑上对应的最近的年份是在三十五年前,果然到了那一年,锦都频频发生怪事。鬼魂化成冤鬼,墓地不稳,阴魂游荡,当时南边的风水人很多都聚集在了锦都周围,主持仪式,变幻格局,引领出殡,带路墓葬,稳定风水。
但后来怪事频发,死了很多人,最后甚至在锦江中看到了纵观历史和道统,都没有记载过的邪物。大部分到死都不知道这些玩意是怎么来的,就像是到了特定的年份,莫名其妙就从江水和地底来到了城市中。
三十五年前,庚辛年死么多人,至少证明石碑的预言某种意义上没有错。这也符合了都江里堰出土一些石刻的描述。这些邪鬼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选择城市?古人在通过石碑的方式提醒后人。
这些事我从来没听过,姨父说而彭都不同。
彭都不同?
他点了点头,脸上涌起了笑容。
:紧跟着,十年之后,在彭都出现了这个鬼种木柜。
他说,比起当年的锦都,这事儿是不大,但这是在有张善守出手的情况下,一整栋楼的人莫名被烧死,最后全都变成了怨气极深的鬼魂,常年不散,那是张善守请来鬼差才守住了那栋楼。而到了今日,总算将这邪乎鬼种杀了。
鬼差?你莫不是真以为那骨灰罐子里死人是鬼差吧?
或许是因为我这次差点死了,而这一切又是易先开亲手造成。这一天他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当我想要再问他的时候。他一句便把我打发了。
:你怎么不去问你那死鬼老师?我做的事儿,很多都是当时按照他的意思办的,就比如用毒香火这招,你以为我想的出来?你以后决不可忘记,这个世上,除了人,还有各种诡异的玩意,你那老师的夙愿,便是让这些东西不再害人。这可能也是古时的一些风水术士的终生夙愿。
这天下午,他相当于只是说了个开头,但我不是傻的,仅仅是这番话,便让我有了一个感觉,这后面的水很深。
麻仙,鬼种,古船,这些东西绝对有来历,给我的直觉,他应该知道这背后的秘密。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准确的带我来到这些玩意出现的地方。
说实话,这次之后,我真的不想一辈子过这种生活。但这天下午,在这个楼顶,易先开却做了一件让我无比吃惊的事情。
他对着远处自言自语,
:老张,你的这个学生成长了哦。
接着扭过头,拿出一枚扣子,缝在了我的袖口。
他对我说,这只鬼种是死在你的手里。之前我便有猜测,这种扣子应该是某种象征。
他说这只鬼种,是死在我手里,需要我来彻底送走,站在这一滩干涸的血水前,姨父像是了了一个心愿。
:小子,扣上这颗扣子,你就算是入了风水这道门了?
什么?
我当即就要扯下来,但已经晚了,他将那张照片放在了水泥地上,捏着我的脖子让我跪了下来,身上有伤,我拼命的挣扎却无可奈何。
问题是,他让我对着一张石碑的泛黄照片三跪九叩做什么?
我预感到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按着我头磕完了,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旁边。姨父这才告诉你。
:从今天开始,你算是入了这个门。
他之前说风水门,现在又指着这照片,说这个门。那口气,这里面的意思居然不同。
:你以为这块石碑是哪儿来的?从今天开始,这事儿只有你,我,还有死了的老张知道。淮河边那座墓,其实是张善守的家坟,这块石碑,其实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也是他毕生做事的宗旨。你以为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个人的宿命便是这样。而以后,你的命,也是这样。
他交给我的事儿,我办到了,从今天开始,你跪过石碑,才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学生。
我全身都在哆嗦,看着袖口上的这一颗扣子,受了伤站都站不稳的我在心里狂吼,这事儿,打死我都不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