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说话,再加上形色匆匆,之前上车的这些似乎就是普通的“人”,但到了这时候,已经完全变了,这些人就那么坐着,全都一动不动,而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盏油灯。
火车开动的声音异常安静,车厢中的整整齐齐的油灯全都亮了起来。
我们对面坐的是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孩。穿着旗袍的女人和小孩似乎是一对母子,旁边还放着旧式皮箱之类的行李。给我的感觉,所有人都像是蜡像,不,这些人全都像是空壳,身上一点阴气都没有,唯一晃动的,是这些油灯的火焰。
老何猛的站了起来,下一刻,周围的一圈座位被打翻,单手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打,瞬间好些人被打的东倒西歪,
:什么东西,给我死?
但根本没用,这些完全就是空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老何的雄黄火刚刚升起就熄了。满头大汗的他听到我开了口,惨白的扭过头来,
:于术,你,你听得到?
我深皱着眉头,想要弄明白,因为随着这些油灯晃动,我真的听得到这些人说话,根本就是在这些油灯的火里。
窗外雾茫茫的一遍,火车还在开,就在我们两个的面前,像是突然出现的一般,就那么多了两盏油灯。油灯亮了,在老何和我惊骇的表情中,我身上的罗盘猛烈的转动,两个人的身子越来越淡,最后像是变成了空壳。
我听到老何说了最后一句话,
:于术,这是什么邪法?我们还出的去。。。
迷迷糊糊中,人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唯独不变的是我身上的线一直拉着罗盘,罗盘的转动一直没停。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自己正坐在一个火车厢内,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周围坐满的以前服饰的人,过道上也堆满了姓李,相互间也都在说着什么。
时间根本就不是晚上,看着样子像是二三十年代,对面传来声音,
:小伙子,刚才看你一直在睡觉,叫也叫不醒。轨道车就要到站了,你们可别错过了。
是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脸热情,旁边还带着孩子。我脑袋有些懵,一时答不上来,而就在我身边,老何还在趴着打鼾睡觉。
窗外灰蒙蒙的场景显得有些不真实,这趟车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直到轰鸣声中车子到了站,一群人急匆匆的下了车,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老何也跟着下来,老式的站台,完全是一副民国时期的场景。我拖着老何追了上去,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路北界啊,现在世道乱。。。
一番话后,穿着讲究的旗袍女带着小孩离开了,临走可怜我们一般的留给我们一张皱巴巴的劵,一看上面繁体发行方,我呆住了。
:真,真的是民国?
:路,路北界?
从车站出来,阴霾的天空下,可不就是一个旧时期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老何依旧怎么都叫不醒,我拖着他一路走,虽然是白天,这应该就是我们来的时候进入的那个镇子,就在镇中的街道尽头,果然有一个钟楼,上面的时间指着下午三点。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街上的人走路很快,不时很远的方向还能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每当这些,这些人就更加愁眉苦脸。
我不甘心,拖着老何回了车站,再次坐上火车,一定要离开。期间我狠瞪着眼睛,但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睡着,再次起来的时候,依然是被轰隆隆的车声惊醒。。。
下车之后,相同的场景,相同的人。
依旧是到站路北界。。。
完了,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这天下午,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如果不是我一根细线一直从身上伸出来绑着手指,我甚至会以为自己就是这里的人。细线连在我身上,听得到声音,但根本就找不到罗盘。
:于术,我们这次,回不去了,易先开把我们害了。
老何?这声音很小,他在一旁像个白痴一样打盹,但居然真的是从他嘴里传来,我问了两句,他歪头抖着嘴,
:你以为我不想动?我根本就动不了,我算是完了,身处局中,别想活了。。。易显开。。。
他连话都已经说不明白,易先开?我想到了什么,陡然摸到了自己身上,到了这地方之后,连罗盘都“看不见”,正是姨父给我的那张传真。唯独这张纸还能存在?
根本就是被什么影响,绝大部分字迹都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唯独剩下的,只有其中几个字,“路”“15号”。
什么十五号路?这地方就这么大,哪里有15号路?不一会儿,路边一个声音响起,
:先生,您看看吧。
街上有好些这样的人。蓝衣布裙,穿着布鞋,标准的以前女孩装扮。上面的繁体内容,我生不起任何心思,但就在捏着这张传单纸的时候,我却猛的站了起来。这女孩已经走远了,一路发着旧报单子,我扭头死死的盯着这女孩的动作,老何问我怎么了?
我拖着老何快速的跟了上去,走路,说话,递单子,这女孩不经意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想起了什么。
跟了一路,最终我们再次进了车站,我和老何只隔了两三步的跟在她背后,当走到露台的其中一段路的时候,她停下了步子。我心头一楞,因为这张旧报的纸张,和我那传真纸张几乎一模一样,根本就是这几年以来,我在襄中所收的那种信纸。
女人扭过了头,静静的看着我,这一幕,就在这嘈杂的民国车站,虽然是陌生的脸,但我还是认了出来,直到她就那么说了句,
:于术,好久不见。
苏程?
这声音真的是她。就从这陌生女人的口中传了出来。
我呆住了。
虽然样子不同,但刚才她的动作分明就是苏程,静静的朝着我伸出了手,手里捏着一把已经发黑了的米。不,不对劲,这女人身子抖动,脸色不断的变幻,就是一个鬼魂,但嘴里真的却发出了苏程的声音。
就在墙边的前方,是个老旧的电话亭。
这女人呆呆的走了进去,接着那里面的旧式电话居然响了铃。
我已经形容不出这一幕,一旁的白痴老何也惊得死抓着我的肩膀,一个民国的女人,拿着那响了的电话,嘴里发出的彻底的成了苏程的声音。
:一到晚上,你们就再也出不去了。这个电话能救你们。
抬头一看,旧砖的墙上,写着“壹伍”,十五号露台?易先开的传真上,指的就是这个电话亭。
:桑槐官道邪气从地而起,鬼魂化怨,我也只能通过这个电话联系到你们。你们现在魂还在路北界,迷失之后不会再出来,会跟着消失。
电话亭里的女人身子越来越抖,虽然还是从她嘴里,但苏程的声音就像是从别处传来,
:这个女人从北方来,曾经在我那儿问过米,我给她化过邪气,但还是被有人引去了路北界。
她的声音有些抖,
:这是我帮你们公司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你们等在这里。于术,路北界当年是被烧毁的。怨境之中,鬼魂凄惨,请你们只诛邪气,不要在那地方大开杀戒,能不能放过它们?
女人垂下手,手里的米落了下来,苏程的声音也消失了。我还来不及回答,这女人奇怪的看了我们两眼,拿着旧报傻笑的走开了,变得有些像此时的老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