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獐头鼠目的不露面?有种出来。
老何眯着眼睛,声音有些玩味,面前这几个带着黄纸的“人”明显眼神有些空洞,用手一抓,直接捏住脖子把这人提了起来。只听嘭的一声,老何的手像是要被看不见的细线给凭空拉断,他脸色一惊,最后的时候飞的后退两步。便看到就在一旁街边,一个样子疲倦的中年人已经走了过来。
用手一挥,几个贴着黄纸的“人”退到了一旁。
根本看不到控线,但这些街上巡查的“人”绝对是被人用术数控制的?
老何脸色变得很快,反而笑了笑,正要走上去,突然,他身上的线一紧,居然是后头的“八哥”,快速的走了上去,挡在老何面前。
:利八爷?
几番话后,那人声音颤抖,叹了口气,
:现如今的榆都城,北边道上的人都在这儿,分着街区察看,天灯亮下,暂时还没出事儿。
这人看我们的眼神依旧很冷,利八找他谈价钱。到了最后这人还是摇了摇头,
:价钱?我们能来这儿,那是躺在医院,一场梦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醒过来,钱再多有用么?。
说完扭头便走了,到了街边的一家店铺了,进去之前,回头补了一句,说在城里最好也小心点,天灯照不到的地方别去,接着一进门便没了影。
利八爷傻住了,老何念了一声,下一刻,
:杀?好,你去杀。我看你能杀多少?你能杀过一整个北方的风水道。
利八猛的转过身,表情有些恐怖,
:刚才那人,以前看到我毕恭毕敬,现在我还得跟他说好话。鬼路乱了,谁都珍惜这条命。
利八爷吼完之后反应过来有些害怕,坐在街边,人来人往中还在不断的看老何的神色。
:榆都啊榆都,管我们屁事儿,再这么下去,这北边算是完了。
老何叹了口气,光是之前的那条街上,起码藏着二十来个风水人,控制着周围的鬼魂巡查,更别说布满街道的风水阵法。他呆呆的念着,一直等到人少了,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于术,这玩意是易先开给我的,他说到了这儿就拿出来,你知道怎么做?
不是别的,居然是那个皮子灯笼。我皱着眉头,在老何吃惊的表情中,伸手把这玩意撑开,等亮起之后,拿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老何吓得脸色有些白,但却没有躲,一直等到我把灯笼从他的脸上拿开,我们两个人脸,完全成了一副陌生鬼魂的样子。
:这,这么用?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头一看,只见空中有几盏天灯快速的移了过来,高高的正好照在我们头顶。
周围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群人带着鬼魂来的非常的快,在周围挨个排查。
嘈杂的声音响起,最终走到我们这处,几个风水人疑惑的看了我们几眼,就那么走了。我这才抬起手,把已经叠起的灯笼,放在了身上。
没人注意这个角落,我们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期间不断有鬼魂过来,我们也见到了有脸色青黑的风水先生,到了之后当先被领了进去。
:这就是你说的公平?还不是靠着关系?
最终,终于有黄纸的朝我们走了过来,跟着街边的人群排队,我们总算是进了前头的街口。
刚一进去,周围顿时烟雾缭绕。再也看不清楚周围的人。
漆黑的街道,到处影子晃晃。
:救,救救我。
哀怨的声音从各处响起,这些在外面不曾说话的鬼魂,变得极其的哀怨。这个地方,似乎通往榆都城的最深处。
漆黑中只有长长街道的尽头看的清楚,几间硕大的古楼烟雾缭绕,一副香火鼎盛的样子。逐渐的,街道两旁露出了东西,一尊尊像是被火烧过的菩萨塑像就那么立着。
不是说这榆都没有大庙么?城市前面是什么?
:以前是没有,但现在,恐怕这北边几个国寺的高僧,还有供奉的香火菩萨,全都搬到了榆都城。
漆黑的烟雾中,一群“人”哀嚎着往前,却走的非常满,香火气味的烟雾弥漫,就连我们身上很快便开始啪啪作响。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不敢相信,天空中的天灯飘了过来,就那么悬在上面。突然,其中一个天灯一晃,落了下来,照亮人群中的一个位置,那是个衣衫褴褛的鬼魂,瞬间露出了身形,身上黑气弥漫,开始不断的嘶吼。
:不,不。
这人的影子猛然就那么变了形状,接着整个身子开始融化,张牙舞爪的融进了路边的石梯上。
七八个天灯不断的落下,漆黑的街道中,一个个衣衫褴褛的鬼魂被照了出来,声音变得阴狠凄厉,全身融化,成了恐怖的模样,最终被照在了街道各处。
不断的有威严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你,不能通过。
:这一只,邪气过重。
怎么可能?就像是周围这些菩萨塑像在说话。
天灯一落,又一处亮了,那是个样子羸弱的,身穿民国服饰的人,影子一晃想要跑,但下一刻,身上的黑气已经冒了出来,
:你们,不是说要救我命么?
身子逐渐开始变化,脑壳耸拉在一边,双眼已经漆黑。凄惨的样子,却根本跑不掉。
就在这时候,似乎是菩萨再次说话了,传出来的却是个女声。
:等等,他还有救。
另一个声音响起,
:苏大家?这只鬼魂邪气过深,不能放过。
女声再次说话了,
:我说能救就能救,放过他吧。
那处天灯升起,最终就那么飘走了。
老何喊了我一声,说于术,听出来没?他看了看周围,声音更小。
:这地儿太凶险,就是个杀鬼阵,最近真的是行情变了,可能是太多了,以前可不是这样。你小子小心点,别被人拿来点了灯。
冰冷长街,各种菩萨金刚雕塑分立两旁,最终能走过去的人,还不到一半,一个个衣衫褴褛,几乎是颤抖着迈了出来。
只是最后几步,周围的场景完全变了,到处灯火通明,又成了正常的街道。
这不是当初这沙地外城市河边的那条街?
街边却成了那几座恢弘的古楼,十几个老头正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这些古殿门口。
下一刻,身后的街道陡然有火焰升起,整条街就那么燃了起来,周围全被照亮,街道中间,台阶上,甚至是墙壁上,陆续显出一个个留在上面的人影。哀嚎声响起,大火中很快将那些东西烧的没了影。
我已经是呆住了。
:一个人魂儿,两个厉鬼,你们走不走?
:看什么看?能过来就不错了,想活命就快跟着来,外面多少人都还在等。
一个西装贴了两张黄纸在我们身上,细线牵着一拉。我依旧扭头看着,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
老何赶紧笑嘻嘻的开了口,
:我们在路上遭了邪,这兄弟不懂事儿。小哥,您多担待。
这人再也不看我们,当先边走。
:香火有限,要是有邪,洗的干净就洗,黄纸别丢了,贴上你们就能走了,要是洗不干净,照样得死。
周围的街边的楼门中,都在传来僧人敲钟念经的声音。正要跟着走进其中一个楼门,刚刚上石梯。空中有个却有一个天灯一直在附近转悠,似乎在找着什么,终于,还是悠悠的落了下来。居然落在了我的头顶。
突然,一个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的老头咦了一声,转过了头。
:等等。
我们全低着头,步子一停,便看到这老头拿出两片叶子,往眼睛一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天灯照下,我根本不能动弹。便看到下一刻,哗啦的声音响起,周围伸出几根银链,瞬间捆在了我身上。
:我们已经过来了,是不是照错了?
老何大喊了一声,但根本没用,十来个老头早已围在了这门口的石梯边,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盯着我,我全身颤抖,身上开始啪啪作响,已经是冒出了黑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头顶的天灯不断晃动,我低着头死死的拉着身上,身子已经是卷缩了起来。
:弄错了,我这兄弟是八字问题,天生阴气重。
老何脸色一狠,快速的冲进了这被改建成的庙楼。街道上的人早就让开,我全身剧痛,抽搐中已经开始打滚。天灯照下,全身烧了起了浓烈的火焰。
终于,两个老僧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且慢。
一个老头看着他们一眼,
:此人身上有邪,竟能逃过菩萨石像的眼睛,不得不杀。
再一看,老何和利八早就没了影,只剩下我一个人卷缩的趴着,浑身冒着热气,早已经没心思去听周围说着什么。我一只手始终死死的拉着崩在身上的线。
终于有人敢过来,那是一个店员模样的年轻人,刚到面前就吓得差点坐在了地上。我再也忍不住,浑身阴气腾腾,一把就要朝前面抓过去。
:苏,苏姐。这只鬼好凶。快救我。
我的手停住了。
一张朴素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泛黑的双眼静瞪满了血丝,表情恐怖的就像是恶鬼一般。就这么和这张脸四目相对。但她管也不管,只是静静的拿出了一把白米,洒在了我身上,身上最后的火焰熄灭,我的头再次的低了下来,彻底的一动不动。
此时的我,是一个面色蜡黄的“鬼魂”,虽然普通,被烧过之后变得极其恐怖,卷缩在这街边殿楼门口,头顶的天灯一直悬着,周围不断的响起窃窃私语,但没人敢过来。
第一天,硕大的大殿中香火缭绕,全是米坑,各根柱子上居然画满了金漆符文,阵阵僧人的念经声中,鬼魂不断的走进米池,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黑气淡了很多。
其中一根金漆柱子上,有个死了一般的人影被绑在这里。
到了第二天,又是对面的另外一处殿门前,只不过里面全都成了风水人。
这儿的人似乎都习惯了,看着这个人被绑在过各处地方,到了最后,甚至丢在了街边。过程中我一动不动,就像是个死人。唯独不变的,是后来加在身上的铁钉子和头顶空中的天灯。
这里是一处开着的咖啡店,和另一侧的庙楼不同,唯独这边是现代化街道,咖啡店的店门比起当初已经成了四五个连着的门面。
而这一天,这是这现代化街道的一处电线杆子,
灰蒙蒙的天空下,两个女店员经过,
:这些流派的人,怎么把这东西又弄到了我们这儿,听说是那边街口的几张方丈不让灭了他,这些风水人爱算位置,都不愿意要这东西,就把他往各处辟邪的位置放。
:身上那么多铁锥子,眼睛一直睁着,是不是已经死了?动也没动过。
:这些风水人太过分,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弄过来做什么?
另一个嘘了一声,拉着她快速的走了,窃窃私语声还在响起,
:要是没死就吓人了,你是没看到,那天这只鬼有多恐怖,还好有那些人的天灯在,就不用怕,走吧,我们还得忙。诶。
我就这么被一动不动的挂在电线杆上,几处咖啡厅中,不断有职员领着身形破烂的鬼魂进去,隐约能看到里面桌上一排排的米碗。
而此时的苏程,和几年前有了天大的区别,一身简单的衣服,一脸素面,让人根本认不出来还是以前那个高跟红唇的服务员。
整整一天,苏程身后总是跟着几个店员,在门口等待的“人”群中察看,来来回回,不知疲倦。而但凡有其他地方的风水人过来,店员们就当看不到,这些风水人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苏程的时候,总是尊敬的喊一声“苏掌柜”。
或许就像老何说的,一切都变了,当初的这女人说一辈子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多年前车站带的那些话似乎还在耳边。
当初的我,又怎么会想到是这幅画面?
一天,两天,所有店员都习惯了这个被绑在电线杆上的人,也没有再来过问,唯独电线杆上面的始终晃晃的飘着一盏天灯。
而期间,整个榆都城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街上的“人”群开始显得忧心忡忡,期间好几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就有成片的天灯熄灭,而后城中的某处便会发出震天的嘶吼声。
那是一种氛围,外面的街道上,硕大的城中开始“人”心惶惶。
半个月后,这一晚,榆都深处的这条街上,咖啡店的灯终于关了,男男女女几个店员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最近要出事儿,好多进来的人都变了,成了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昨晚上南边的军后街,那些风水人摆了个什么阵,灭了一晚上,好几个老头都去了。
路过这处,其中一个女的随手随手撒了几颗米在这电线杆面前。
:也只有掌柜好心,这东西在这儿,一直没让搬走。
说完看了我一眼,
:喂,你死了没?一直盯着外面看什么看?
:嘘,听说这种东西有些会融进墙壁,有些会变成木头。你看他这个样子,怕早就成了木头。下班了,赶紧走吧。
嘻哈打笑的声音中,几个店员已经走向了街尾,就那么离开了。
昏暗的天色暗了下来,似是夜幕降临,熄灯的咖啡馆一片安静。某一刻,一个朴素衣服的女人走了出来,满脸倦容的看着城内。
苏程就这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始终皱着眉头。某一刻,这女人听到了什么声音,居然是店门外墙上那块盖着的牌子在微微的抖动。啪的一声,牌子掉在了地上,苏程走了过去,看了看这块已经布满灰尘的牌子,正面终于露了出来,写的正是瑙怀运输公司那几个字。
将牌子盖在地上,叹了口气。
声音虽然冷,但听上去比起以前已经柔和稳重了太多,
:几年以来,这块门牌就像是一个梦魇。
:如果挂了,就摆脱不得。如果不挂,怕是当初这店已经开不下去,这些人更不会叫我苏大家。
很多天晚上,也只有到了晚上,这女人才会在这门口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像是往常一样,再次走到这电线杆面前,拿出一个碗,随手将地上的米捡起来,放在了这面前的碗里。
终于,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我看不出你究竟为何物,何处变的邪?鬼魂也是命,我现在有话,却只能对鬼魂说,呵呵。
我样子恐怖,始终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像是塑像一般盯着远处。
朴素的女人自言自语的说了很久,一直到深夜,总算离开了。
安静的店门口,只剩下这个电线杆,某一刻,这电线杆开始一阵抖动,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连带着头顶的天灯开始猛烈地晃动。
原本应该是没人的,但这天晚上并不一样,我头刚微微晃了晃,接着猛的停了下来。一切安静,偏偏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谁也想不到,这女人居然还没走。从身后走出来,而我的眼睛还在一直盯着远处。
:这些天,你一直看着那边,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慢慢的低下了头,夜晚路灯光亮,正好照出了这女人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女人的神色顺便变得冷冰。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