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宇珩见你的房门没有阖上,便大摇大摆地入了房。
[抬头]... ...
顾宇珩:
[嗓音低沉淡然]我不是来同你争吵的。
此话一出,你当下意识到,顾宇珩觉得你还在因为那夜的事,而与他置气。
顾宇珩:
[捏紧背在身后的手中之物]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你才留意到,顾宇珩的身后,横着一幅卷轴。
顾宇珩:
[递出一本书册]这是十六年前,记录西夏贡品的名册。
[心下一紧]是不是... ...找到了什么... ...
你知道顾宇珩用某种交易,获取了宫中西夏贡品的名册。
你不敢去问他,也不敢偷偷翻阅。
生怕万一真的找到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在自己的身世上亲手划下致命的一笔。
顾宇珩:
你自己看吧。
你抚上名册,指尖止不住地抖动,因年深日久,名册的纸张已然变得十分脆弱。
你仔细翻阅,不久,某页的内容瞬间闯入双眼。
【血珀,玉质上乘,色深红,流云状,玉中缺口成环,底部有细微天然瑕疵,帝命刻字遮挡,字一一柒。】
眼皮不断跳动,瞳孔颤得厉害,却不由自主地下移。
当你看清画中之物,呼吸骤然一顿,脑海中一片空白。
眼眶中一片氤氲,眼前事物早已模糊不清。
晶莹的泪珠冲出下睑,滴落到书册上,逐渐晕染开来,在夜深人静的房中扬起沉实的微响。
不是的,你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不真实的。郭湘雅不可能在狱中产子,被宫人轻而易举地顺利带走。
你只是个被遗弃的婴孩,或遇贼,或忍心抛弃。
你都不可能与皇宫扯上任何关系!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血珀,早在十.六年前便被刻画在名册之中。
顾宇珩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你黯然落泪的面容,心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蹂躏,隐隐作痛。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止住那犹如决堤的眼泪。
也许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待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平复心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自喉间艰难地吐出字句]顾宇珩... ... 你说... ... 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
怀胎七月的心头肉... ... 呱呱落地,自己却... ...
你说不下去,无法说下去,心好痛,痛到不能自已。
在你得见天日日之时,等待着她的,竟是溘然长逝... ...
顾宇珩:
[声如细丝]... ...我不知道。
顾宇珩:
[隐隐轻叹]或许庆幸,能生下你,赋予你体会喜怒哀乐的权利。
顾宇珩:
或许... ... 万般不舍,心如刀割,仍誓要松开手,任你远走高飞。
可我却不知真相,在心中埋怨了她十五载。
顾宇珩:
[移至你的身前]没有人会责怪你。
顾宇珩:
[将卷轴放到你手]她,也不会。
一张容貌俏丽,温婉动人的脸庞,栩栩如生地呈现眼前。
画中佳人,与你有几分相像。
那双凝睇含灵,带着无限柔情的眼眸,正藏着顾盼生辉的笑意。
正处如花年华的她,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憧憬,正是美好的时光,被召入宫中。
十七年前,画卷前的她,到底怀着何种心情,才会将这般袅娜娉婷的身影印于纸上。
你小心翼翼地沿着她侧颜的轮廓轻抚而下。
[再也无法压抑,哭喊着]娘... ... 娘亲
娘亲!
娘亲,为什么... ...
为什么不曾听我亲口喊你一声娘亲,你就走了!
下一刻,你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中。
顾宇珩将你扯到身前,紧紧地环着你。
他一语不发,只是尽可能地收紧手臂,似乎要将你揉入骨血。
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天牢里,泪血皆枯!
只能等待着眼中最后一丝光芒被黑暗吞噬!
画中那澄澈的眸中,那一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顾宇珩:看到的必定是你!
顾宇珩:想象着你逐渐长大的身影,想象着你的一颦一笑。
那我当时又在哪里!
为什么不让我陪在她的身边... ...
顾宇珩:在一个母亲的心中,自己的骨肉,永远是首位。
顾宇珩:她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冒险送你出宫。
顾宇珩:即便前路渺茫,她也愿意放手一搏。
她松开抱着我的手时,她看着我消失在眼前时,一定很痛... ...
就如我眼下这般,痛彻心扉... ...
一个人独自死去... ... 心心念念的骨肉不知所踪。
十七年前,她可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
顾宇珩:没有人会知道将来是何光景,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顾宇珩柒柒,不要辜负了她... ...
我好难过,好痛... ...前所未有的痛
顾宇珩:我在。
顾宇珩:你有多痛,我都会陪着你。
顾宇珩又紧了紧,完全将你包裹在他的怀中。
烫贴的体温融入你的气息,触碰着你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你瘫在他的身上,泪已打湿了他肩胛的衣衫。
如同一个垂死的人,贪恋着他的温度,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站在房门外的顾子言,依稀看见自己的兄长将你拥入怀中。
他像是被点穴了一般,僵硬地立于月色之下。
他听不到你们在说些什么,也看不见你满脸泪痕的模样。
跳跃不止的灯火,将二人的剪影映在窗前。
亲密的姿势,暧昧的光影,不断冲击着顾子言的心。
半晌,他收敛目光,转而看向手中的糖饼。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收紧的指尖,在柔软的糖饼上印出了深刻的指痕。
如同眼前的景象,在自己的心上刻出了难以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