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大地崩裂,徐迎风的雷霆一怒没有因为张小栗的抵挡而减弱丝毫,气刃的强大气势让一直绷紧弦的张小栗崩溃了。
张小栗的青木刺出现细微的裂痕。张小栗单膝跪地、双膝跪地,间隔仅仅刹那间。张小栗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复杂,彷徨、无助,尔后像是下定决心。
“余家哥哥,余梦思你如狂呀!”张小栗用尽全身的气力,放声大喊,像是找那救世主,求他降临于世。
于是,自小被人抚养的狼,终于意识到他生来就是要展现尖牙利齿狠厉杀意,所以,在这一天,他突破了阻拦,在黑夜高声吼叫。
也是在这一天,蛰伏下的影子出现,谋杀了主人。
杜晨出枪的手有些颤抖,在声源传到这边的那一刹,耳边传来向后方奔去的风声。
也是出声的那一刹,三目天神把掌停在众人上仗余。
徐迎风使出唯一的大杀招后,生命的力量也是耗尽了几分。
崩裂的地面越来越大,气刃的气势渐渐减弱,青木刺断了一根,张小栗的头顶渗出一股血丝。
“希望,为时未晚。”徐迎风被牟琪搀扶。喃喃自语。
五人耳边又响起笛音,杜晨身前的女子,把笛子别到腰上,驭马转身。
杜晨借着机会,向前冲,脚步相叠,以枪做投掷物,向前扔出。
这一撇,却扔进了黑暗。也幸好杜晨使枪多年,枪已认主,不一会儿,红缨枪以更凌厉的速度飞向杜晨。也幸好杜晨及时闪过,却在脸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趁枪还没有脱离控制范围,杜晨迅疾得转身,掌握枪身,臂膀发力直至乏力才使得这杆不听话的枪重回杜晨身旁。
如若杜晨拉枪不及时,枪直至后方五人,黑暗中,不知会刺向何人,刺向何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徐迎风与众人因刚才合力欲击杀张小栗,耗尽大部分心神,众人略微无力的摊在地上,暗中释放心法,回复气力。
在外围护法的黄瑕,端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的时候,清晰听得旁边出呼啸声。
都听到这样的声音,不敢想却又无法制止想到余梦。
众人有默契的回复自身力量,笼罩在心上的阴影却又散之不去。
杜晨并没有产生多大的伤害,眼前的女子消失在黑暗中,确定追不上之后,杜晨凭着记忆,向后方的众人走去。
眼前的路一步一步的明亮起来,杜晨有些懵的抬头望望不到的天,敏锐感到气流向上飞去,可能那怪物抬掌,准备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可能,那也意味着他在先前没有造成丝毫伤害的战斗中,耳朵负伤,他聋了。
“你们...在哪?”杜晨发出声音,他感受到了空气被振动,却听不到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从黑暗里走出来,又走进黑暗里。
杜晨觉得有些疲惫了,他步伐放慢了,因为怪物的离去,光明慢慢的回到这片山林。
他们是在运功疗伤,是应该看不到这幅景象了。
真可惜啊,杜晨拔下枪上的红缨,卸了枪头。因为余梦说他像个君子,那...君子的杀人利器也应该像位君子。
前方的余梦护住张小栗,抵挡着徐大哥放出的最大杀招,竟然有些轻松的样子,他到底藏了多少的过往?
那枚种子到底是个什么?让江湖的人、庙堂的官趋之若鹜的来追,来抢,来杀。
曹管事就因此简简单单地死了。
这世道,人命真如草芥。
“余梦...是谁?”余梦护住那名女子,右手的刀顶在头上,黑色的刃闪闪发亮,抵挡住的气刃一步一步的被余梦手中的刀消解掉。
余梦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相貌突然清晰的出现在余梦的脑海中。
看到了在城外古道依依惜别的两位少男少女,管家催着张小栗快些上车。
“栗子,你要去京城了吗?”
“余家哥哥,余梦有名字,张小栗。”
“那张小栗姑娘,小生斗胆问一句。”
“什么?”
“你何曾对余梦有过欢喜?”
“不曾。”
“余家哥哥,好好修习武艺,好好用功读书,多学济世之能。”
“如今的天下武举开放,凭着余家哥哥的能力,定能谋个一官半职。”
“期待在京城与余哥哥相见。”
“栗子,你是否有过欢喜?”
“无。”
“余梦...姓张名栗。”张小栗对着阿梦微微一福。上了马车,离了城。
阿梦无数次在夜里梦到曾经的这幅场景,他勤学武艺,他博览群书,他入了这京城,进了那王爷府。
尔后,成了对标天机府的影卫监第一任指挥史。
在那间屋子的就任典礼上,王爷说着笼络人心的话,阿梦一杯杯的举着金樽,一杯杯的饮下。
“千户长...张小栗!”阿梦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妖娆女子,女子笑意吟吟“敬,余大人。”
女子一饮而下,阿梦迟迟未举杯。
周围人起哄“余大人莫不是未近身过女子?眼神如此饥渴,是不是该罚呀。”...“罚!罚!罚!”
余梦眼前也只有不过十步远的女子,抢过侍女的酒壶,悉数收入。
听得周围人的喝彩声,余梦壮着胆子,大步向前,欺身而进。
余梦横抱起张小栗,张小栗柔环着余梦的脖颈,看着余梦。
余梦走出了屋子,丢下了后面片片的哄闹声。
“你可真是愈加的意气风发了,直接成了指挥史,余家哥哥。”
“余梦喜欢你,张小栗。”
“凭什么?影卫监指挥史的官位?”
“这可不够啊,余哥哥,栗儿可是很贪心的。”
“那...”
“未...曾。”张小栗绕着青丝。
许是那一天,有的人的心终于死了,开始渐渐成了江湖中最可怕的一股影子。
也许是那一天,一颗难以名状的种子在余梦的心中埋下。
“出来吧,徐大人。”
“无意打扰余指挥史的儿女情长。”
“无妨,大人何事寻余梦?”
“密谋!为了一步...登天!”
“余梦无意于此,大人请回吧。”
“且慢,去年,城北张家被无名大火烧毁,大理寺入火场调查,翻出共计二十七具尸体,查阅户籍,唯张家小女儿幸存。”
“张小栗?”
“是的,大理寺查证七日,以自然失火草草了结。”
“那真正的凶手?”
“皇亲...国戚!”
“如若此事密谋而成,一步登天并非难事,改朝换代也并非难事。”
“谋反?”
“不不不,此论诛心。”
“余梦为的是天下大同。”
于是,也是在这一天,二王爷府失窃,短时间内盗贼未知,新上任的指挥史再也没有出现在屋子里,回来的千户长张小栗双手交叠,摩挲着一副新红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是在那一天之后的后来,受命于影卫监的江湖好手纷纷出山追杀,无一例外的最终结果都是被以徐迎风为首的八人团伙合围攻坚而死。二王爷府像是送新生的韭菜一般,任这伙团队宰割。
“余家哥哥,余梦思你如狂呀!”
聚在一处的气终于是被余梦打散了。周围扬起的尘成了最有杀伤力的器,余梦匆忙转身,绷带被震断,刀掉了,护住了坐在地上的张小栗。
许久,感受到窝在怀里的娇小女子,也感受到背后一股无名的寒意。
“阿梦,站起来,交出女子,刚才的事余梦代表徐迎风对你既往不咎。”
“杜晨,君子枪杀不了人。余梦的女孩只会是余梦的,她不会是筹码。”
背对着杜晨的余梦发现杜晨迟迟没有回应余梦说出的话。
余梦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寒意在随着余梦的移动而移动。
余梦转过身,杜晨的君子枪指着余梦的眉心,余梦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和两耳边有些干涸的血迹。不难猜出。他聋了。
杜晨用脚挑起余梦的刀,余梦顺手提起。刀尖点地。“那就拿起你的刀,对决不应该有人空着手。”
余梦提刀,拎着张小栗后撤,杜晨没有借此向余梦追击。余梦后撤到足够远的距离,拿出余梦留在身上备用的药丸,塞到张小栗的嘴里,转身离开。
余梦的黑刃强烈地砰击杜晨的枪,余梦爆发出最强烈的攻击意识,绷带被余梦的血染成红色,手中的刀再一次的贴合余梦的人体曲线,余梦挥舞着,一刀一刀地斩击着杜晨的枪,杜晨没有被余梦击退半步,从容地见招拆招。
拔刀式,这一来回,余梦没有直截了当的攻击,标准的招式起手式,弓步蓄力,浴血的绷带染红了刀柄,余梦目视前方,杜晨的枪斜指于余梦。
余梦预想到的万千变化在脑海中推演,招式的严丝合缝要预料到,余梦已与这伙团队陷入死阵,逃跑不是做不到,是心中过不去,唯有至死方休,方是解途。
山林中的物随着气流的波动影响到整体的形态,风声慢慢地在空气中爆开。
人未动而势先行,山林色变,连疗伤五人都面露苦色,相应的气出现乱流。
拔刀,紊乱的气被余梦的刀齐聚成型,瞬息之间已成三股,径直向杜晨冲去,杜晨以枪尖对冲,手臂如蛇般缠绕手中的枪,侧身的同时伴随着凌厉的横扫,自枪尖碰到气刃伊始,气刃削削着玄铁制成的枪身,气刃隐隐地偏离轨道。
余梦急冲,于半路上,自下而上的提刀上挑,补充空出来的左方,眼看着即将击中杜晨的身,余梦停在原地,心有些揪。
余梦之前负伤,如今的劲只能艰难的偏离三股气刃的轨道,杜晨原本的型已经被定下来了,改变防守形态无异于破坏身体内残存不多的气。
杜晨抽出臂膀,速度之快使得枪也反应不及,趁一切还来得及,他使双手狠握枪身,横在身前,向前一送,四股气刃冲击着这杆玄铁重枪的临时防御。
原本被偏离了些许的气刃砍伤了他的背,所有的来犯让双手成了血肉模糊,杜晨的枪在身前并未倒下。
余梦背对着杜晨,向着张小栗走去。
“余梦!”杜晨呼喊着,枪被扔上天空“枪!”他向前急速地冲着“可是杀人器!”拎着枪身,迎着太阳,向余梦投掷。
这样的一杆枪以刺破空气的绝世气势,余梦的女孩在余梦的眼前,余梦需要走向她。她青丝凌乱,如花般,她慌张地叫余梦闪开,余梦眼前走得步步如踏进深渊,回忆锋利割挖着余梦的心,余梦走向天堂,余梦双臂展开,余梦迎接死亡。
张小栗慌不择路地爬起来,掏出怀中的箱子,打开得那一刻,天地闪耀。
里面的未知向余梦冲来,泥牛入海。
徐迎风心神紊乱下吐血,骑着瘦马的少女哭泣,三目天神睁天目,流悲悯泪,张小栗拔下红绳。
“阿梦哥哥,余梦思你如狂呀!”张小栗在狂风骤起的山林中随风摇曳须发皆张地呐喊。
杜晨的枪刺穿了余梦的身体,那盒中的未知疯狂地修补余梦的身体机能,余梦动弹不得,意识尚存,周围没有墙体,余梦仍然被钉在原地。
余梦与那未知一点一点的融合。
徐迎风不顾疗伤后的破功,拎起巨斧,几步间向余梦冲去,不加掩饰地向余梦劈砍。
在碰到天灵盖的那一瞬,徐迎风被硬生生地弹开。
所为种种,皆成一场幻梦。
...
余梦看见了余梦自己。
“你是谁?”
“余梦是你呀。”
“余梦又是谁?”
“你是...规则,是...天下。”
“天下诸物皆因余梦们而亡。”
...
三目天神一跃几仗,瘦马与少女在山林间狂奔,三目天神三目全开,一掌拍下在继续融合的余梦。那时,天地骤暗,天神以恢弘的气势遮天蔽日。在场众人,皆如蝼蚁。
天神开口。
“汝姓甚名谁?”
“余梦。”
“为何而来?”
“顺应天命而来。”
“天命教汝何为?”
“存天理、灭人欲。”
“汝何做?”
“杀!”
“余梦持残图,控神物,只为守天地秩序!”骑瘦马的女孩开口“请赴死!”
...
那年那日,王爷府。
“张小栗,这是余梦的娘亲在余梦临行前赠与余梦的红绳护符。”
“如今,余梦赠与你,愿它能保你平安顺遂。”
“这世道,活着是越来越难了。”
“余梦曾承着一路来得到的种种。”
“如今,余梦只为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