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年,青阳市所在的那一块区域还被割据政权所占据,还是余成率军前往平定,徐玥作为后勤一并同行。
正好碰上了出生没多久的秦晴,才有了夜穿战壕的过往。
不过徐玥正式的入场,立马表现出来的,是王府女主人的气质。
她回呛着不好好回话的秦晴。
“回王爷、王妃、世子。我家小主念及两家旧情和往昔岁月,受老爷所托,便带着老奴,不远千里前来拜访两位,自是不好叨扰。”
黑脸老奴向徐玥和余成鞠躬,不卑不亢的解释缘由。
“你又是谁?”
“回王妃,在下是青阳王府上的一位无名无姓的老奴。”
余成见介绍的差不多,便邀着两位进屋再谈,反而被黑脸老奴婉拒,他轻言道。
“老奴身微,不好登上大雅之堂,小主又舍不得老奴,借着今天,我们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后,就不再叨扰两位。”
叶数一听,心下道。
【幸好不用我说话了。】
叶数马上发现不一样的情况,许久没看过叶数一眼的秦晴,好似鼓起勇气一般,却也只望他一眼,便沉沉的,羞红脸的低下头。
口中念念有词,喃喃自语的说。
“我,我要休了你!”
几人离得近,却听得十分清楚。
他没想到的是退婚还能这么眉目含情,欲说还羞?
“我家小主说了,要同您家世子。”
黑脸老奴望了叶数一眼。
“退婚!”
“对……对!”
黑脸老奴壮秦晴的胆,她目视着余成和徐玥。
就是不看叶数,因为他也听不到,说不出来。
叶数没想到对方是想庭外调解,正好省了庭内说话。
徐玥冷冰冰地向前踏出一步,黑脸老奴丝毫不弱的把秦晴拉在身后。
“我家数儿虽然不在意这场婚约,但由女方提出离婚,不觉得违背了古圣先贤辛辛苦苦建立的道德准则吗?”
“所以我问你一句,为什么?”
余成冷静不言,他由着徐玥质问一般的对着秦晴。
而且,退婚这种事,由一个小女娃提出来,而不是秦羽亲自来,他有点生气。
黑脸老奴深吸一口气,突然挺直腰板,面露精光,眼神含着冷意。
在他身后的余风余骨等护卫,与老奴针锋相对,现在两方陷入气势的争斗上。
叶数看过去,只感受到两种气场在对撞:一种是儒雅的,带着一点书生气,那来自于徐玥;另一种是阴邪的,令寻常人感到惧怕。虽然这两种气场,对叶数来说,都看的不真亮,但他能感受出来,这时候的气氛难以言喻的剑拔弩张,如果不是碍于双方的身份,那么势必会刀戈相向。
他回头望见宴会厅门口汇集起来人群,越来越多,脸上并没有吃瓜的表情。
大都是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主人还不邀请尊贵的客人入席。
叶数觉察到事情可能要脱离掌控。
他在双方对峙,余成当和事佬的时候,离开漩涡中心。
所有人都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离开,余成和徐玥也不知道。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好好的征求孩子的意见,对方提出退婚后,这就涉及到秦国唯一异姓王的脸面问题。
可以不结这个婚,但是绝不能由女方提出来。
叶数走到没人能看到的拐角,是前花园一簇巨大的灌木从中,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他本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出声只要张嘴,也能发动能力,但那样太容易惹人注目。
叶数评定心神,心中默念。
【波及范围:成王府】
叶数轻声道。
“静止,成王府内的一切。”
“封闭,所有人的视线!”
风吹过成王府,应当颤动的叶片,如同石头一般,巍然不动。
叶数走出灌木丛,走到漩涡的中心,环顾一周。
目光所及,看到的景象如同一笔勾勒的静物画。
叶数走到秦晴面前,现在的秦晴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没有任何瑕疵的高端娃娃。
他没心情过多欣赏,迟则生变,一旦生变,叶数为了维护现状,他势必会对所有人再度施加记忆消除,由此产生的疼痛,他不敢承受。
【波及范围:秦晴】
“换成,随意语言的模式。”
“请你记住,明天在成王府安静的时间里,再过来王府,由我提出离婚。”
叶数说完后,退回到灌木丛前的路上。
他转为向前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更换为限制语言的模式”
这是叶数对自己病的一种尝试性的开发,起初的随意语言就是病最初的样子,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但开发之后的限制语言,可以一定程度的防止自己说出并没有想法改变什么的话成真。
但于事无补,哪怕他开发出来这种模式之后,来自周围人的,无尽的索取,并没有停止。
宁静的空间里,响起来由叶数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响指声音。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思考。
【刚才,我是不是脑袋放空了?】
徐玥仍然和黑脸老奴对峙,余成在当和事佬。
回到徐玥旁边,叶数感受到来自老奴的视线,像是在审视他一般,令他有些许的不安。
【难道……他青光眼?!】
叶数又望见秦晴眼神转动,似乎陷入不小的疑问。
但她还是说了一句。
“爷爷,我们走吧,明天再来。”
“那时候,王府一定会很安静。”
秦晴用稚嫩的方法说出来具有画外音的话,令余成顿时沉默,叶数陷入疑问。
美好的日子难道真的就不可能开始吗?
叶数决定要问清楚。
就在宴会结束之后!
北巷市明日客栈。
拥有阳台的顶级套房里。
散发着氤氲的香气和湿润的雾气。
从浴帘之后传来。
黑脸老奴站在帘子外,俯首低眉地道。
“小主,我们为什么要明天去。”
对方没有回话,只听到滴答的水声落下,有的悄无声息,有的落在水中。
许久,才有慵懒魅惑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啊。”
“会有麻烦吗?”
黑脸老奴没有变换姿势,他轻声道。
“老奴认为,有。”
“如果,我们不加紧割袍断义,会让王府陷入不可知的麻烦。”
“父王……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不是那些谗言说尽的宗族兄长。”
“应该,不会吧。”
黑脸老奴想了一会儿,缓缓道。
“伴君如伴虎,就算是至亲骨肉,在帝王家,也不可轻信。”
再度陷入沉默,不时从帘内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一会儿,水声越来越大。
帘子被拉开,黑脸老奴仍然低眉顺眼,就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般。
秦晴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盘起头发,露出修长又完美的身材。
“爷爷,给我拿一套衣服。”
黑脸老奴默然退场。
秦晴略微迷恋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生在章台,那准是一副待价而沽的好身子,就是不知能便宜谁了。
想到这,秦晴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那名又聋又哑的翩翩美少年,站在宴会厅门口的潇洒风流之姿。
“……真想吃了他!”
秦晴发出这样危险的发言也是有据可考,她向来不喜欢王府的生活,市常带着黑脸老奴走街串巷,乃至于为了追求自由的真谛,撇家舍业,跑去青阳市的花满楼,当花魁温如玉的小丫鬟,当了一个月,这房事和青阳的社会风貌了解的是突飞猛进。
自然在贤德温良的外表下,渐渐藏着社会小太妹的骨子。
不一会儿,黑脸老奴低着眉,为秦晴呈上一套崭新的便于穿脱的白色衣服。
“谢谢爷爷,你可以抬头了。”
“是,小主。”
两人准备离开浴室,阳台上吹起来一点风,带起声音,与以往不同。
黑脸老奴修为高,自然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他问。
“要不要我出手……”
秦晴摆手,率先走到阳台,自然空无一人。
黑脸老奴赶上,秦晴对老奴道。
“爷爷,你拿一壶烈酒,两个杯子。”
黑脸老奴几乎是无条件遵从秦晴的命令,他躬身退下。
阳台上只有秦晴一人,不小的空地上,有一石桌,两个石凳。
秦晴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
“你不出来吗?”
“世子大人?”
还是死一般的沉静,但是秦晴自信的神情看似没有假象。
而叶数的确是早早出现在阳台上,等待着黑脸老奴离开的时机,却没想到对方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无敌的,但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或许有什么方法可以克制或者发现他的能力,这令他后怕也庆幸,自己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他了,叶数也不打再隐身下去,早完事早好,他在隐身的状态下,坐在秦晴对面。
他一打响指,寻常来说就意味着能力结束。
清脆的响声之后,叶数出现在秦晴对面。
他看到对方眼中露出惊诧的神色,但不显着,还有对方嘴角的笑意,时隐时现。
叶数顿时察觉到自己被诈了,而且他还毫不自知露出致命的破绽:能听到秦晴说话。
面对现在的状况,叶数知道是自己算错了。
但目前不聋不哑这件事情算是他的秘密,他现在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消除掉他人的记忆才能继续隐藏下去。
为此他要承担消除秦晴记忆的后果。
但那要在问清楚事实之前。
之后,对于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当然只有直接说话,不过要等到黑脸老奴上来,一并解决,现在还有一点点时间。
所以并没什么闲话可聊,叶数干坐在石凳上,心中自责自己怎么没有定性。
而秦晴看到叶数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心中惊诧之余。
“你不是聋子?”
秦晴发现了实在是很新奇的事,因为现在没有任何已知的能力,能长久的解决人自身的问题,意味着并没有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之事。
归根结底,是现有的修仙体系并没有开发出永久改变人体的能力。
所以她知道余数并不是聋子时,对眼前这位世子的真实身份就更加抱有兴趣了。
叶数静静望着秦晴,他在等黑脸老奴上来。
秦晴看着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浑身有些不自在。
叶数蒙着面,却露着眼睛,而正是这双眼睛,才让秦晴十分确定,对面的就是叶数。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哪位俊俏公子中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充满着魅力。
“我们可以交换,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想要的。”
“事先说明,我想要的是,你为什么不是聋子,假如你本来就不是聋子,那你为什么要隐藏十六年?”
秦晴看着叶数仍不为所动,她道。
“我先来,我说你想要的,因为并不是什么长久的秘密,明天午时就会发生。”
秦晴双手抵着石桌,脸向着叶数靠近,叶数仍不为所动。
“一周前,早朝,有四人通过司礼监,拜谒圣人。”
“兵部尚书屈兵……”
“大理寺卿郑法、刑部尚书于星、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弯……参了平安成王!”
“以行人司带着都察院的报告和圣人的口谕,由安国处安在领兵护卫。羁押平安成王余成,到首都权安。”
叶数听出点异样了,但是秦国国力强盛,文臣武将都是当打之年,父亲又为秦国带来百年难遇的大捷。
这明显要迫害的架势,怎么听怎么都不合理。
他忍不住,出声问。
“我父亲为秦国带来了胜利!”
“他是功臣!”
“他不该接受这般迫害!”
叶数说完,他知道都是一些无力的质问。
可这些质问给一个外人听,就有些无能狂怒的感觉。
并不是没有能力,他当然有无数种方法解决这件事情,让自己的美好生活重回正轨。
但他丝毫不理解,不理解帝王家的人到底是怎么想,为何会对着一位有功之人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提出戕害的人,绝对是一个阴险的小人。
叶数绝对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秦晴看着愤怒的叶数,就像是一头被刺激到红眼的牛。
但她的重点显然不在此。
“你还能说话啊……而且你的声音,有点磁性又带着点奶劲,真好听。”
叶数隔着桌子望着秦晴,问他想问的,道。
“所以你们来,是为了割袍断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