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煜和小锦鲤两个幼稚鬼跟着夏采衣到了后花园,大家已经都在那里等着了。杜骞舟和喻云和坐在一起,正聊着新月城的边防事宜;依云带着其他从城主府暂时调过来的几个小丫鬟端菜上桌;廖三黑又在贱兮兮的撩拨翠柳,然后被翠柳拧着腰间软肉连连告饶。
毕良城主也在席上,这会儿正紧张兮兮的看着走动的众人,生怕谁一个不小心就碰着了他那些娇嫩的花骨朵。
见到耿煜和小锦鲤,一众人纷纷起身,将两人迎到主位上坐下,这就开席了。
晚餐是夏采衣亲自下厨,喻云和在旁帮忙打下手做出来的,虽然算不上多么可口,但也是极丰盛的一顿晚宴。毕良还特意拿了些西戎这边的酒,廖三黑见他开了酒桶,不由笑道,“咱摇光的酒水已经是七国闻名的烈,据说就只有最东边的天枢产的酒才能与咱一较高下。可这西戎的酒喝起来,竟是比咱摇光那边的还要够劲儿的,我和杜骞舟这老匹夫初来乍到时,可是被它辣的够呛。”
“我倒觉得玉衡的酒虽然没摇光那么冲口,但也后劲不小。”夏采衣不服气地一挑柳眉,轻轻拍了拍桌子,“满上满上,我倒要看看这酒还能烈到哪去。”
一旁的翠柳含笑接过毕良手里的小酒桶,挨个给众人倒满。小锦鲤向来只喝甜兮兮的果酒,翠柳便直接跃过了她给下一个人倒了。小锦鲤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时不时就瞥几眼耿煜面前的酒杯,颇有几分蠢蠢欲动。
耿煜好笑的将自己的酒杯朝她面前推了推,“想尝一口?”
小锦鲤眼眸亮晶晶的看向他,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极窄的缝隙,“就尝一点儿。”见耿煜含笑点头,她才开开心心的端起耿煜的酒杯,然后抿了一口杯中的澄澈酒水。
小锦鲤:“——!”
真!的!好!辣!
她被辣得直吐舌头,眼中也被逼出了泪水,要掉不掉的挂在眼角。早在廖三黑说这酒很烈时,依云就已经贴心的去备了一壶凉茶了,耿煜笑着给她喂了两口饭,又从依云手中接过凉茶递给她,还要故意问上一句,“好喝吗?”
小锦鲤捧着凉茶小口喝着,眨着那双泪光盈盈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夏采衣方才嚷着满上,这会儿真就喝完了一杯,也含笑看着被酒辣到的小锦鲤,冲着她遥遥一举杯,“这酒虽然冲口,不过倒是不烧胃——小宝再一起喝点呀?”
见小锦鲤果断的连连摇头,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耿煜看着又有了点困意的小锦鲤,和众人打过招呼便带着她回去休息了。毕良身为城主,住在离这衙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城主府,这会儿他干脆也向众人辞别回了府。依云回房照顾耿煜二人,留下翠柳在这里照看着。
席上只剩下杜廖喻夏四人,大家有说有笑,推杯换盏间,明月已高悬于枝头。
“我廖三黑……!”廖三黑大着舌头,嚣张的手舞足蹈,“拉帮结派,占山为匪,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他说着,拍了拍身边杜骞舟的胳膊,“和伏玉城边儿上最声名赫赫的杜家寨杜老哥也是把酒言欢的兄弟!……虽然最后也是被杜老哥抄了老窝吧……”
夏采衣大笑起来,伸长腿轻轻踹了廖三黑一脚,“被抄家了还好意思说什么纵横江湖呢?廖三黑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被抄家怎么了?”廖三黑一脸得色,“不是被抄家,我这种匪徒头子哪儿有机会投奔到小将军麾下!小将军那可是战神!茶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才有的人物!”
一旁的翠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战神那也是我们主子,你在这臭美什么呢?”
“那我也是跟着战神打过仗的人物了,他还夸我是个爽快人嘞。”廖三黑倒是美得摇头晃脑,在大家都哄笑之时,他却又困惑的摇了摇头,“但是靳璃那个姑奶奶,我怎么就……唉,我真的是怵她。明明也不过是个娇弱女子,我怎么就这么怕她呢……”
听他突然提到小锦鲤,翠柳又去踩他脚,“我们夫人千好万好,你敬她怕她也是应当。”
“廖老弟喝多了。”杜骞舟虽然有了几分醉意,但也觉得他们这样议论小锦鲤不太好,闻言干脆起身把廖三黑从座位上架了起来,“我这就带他一起回去歇着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喻副将您和夏姑娘也该去休息了。”
“说的也是。”夏采衣招呼翠柳,“柳儿啊,送二位一送。杜老哥今晚也喝了不少,你掌着点灯,给两人看着路。”
“得嘞。”翠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领着杜骞舟和廖三黑一道出了花园。
喻云和目送三人远去,看向还坐着不挪地儿的夏采衣,“夏姑娘……”
“再聊聊天吧。”夏采衣伸了个懒腰,含笑看向喻云和,“我还不困呢。”
喻云和看了她半晌,沉默着坐下了。夏采衣摆弄着手里的酒杯,“廖三黑说他怵小宝,哎,你跟在你家小将军身边那么久,你觉得小宝这人……怎么样呢?”
喻云和看着她因为喝了酒而微红的脸,“怎么这么问?”
“这不是廖三黑提到了吗。”夏采衣轻笑,“而且今天听她讲这次的意外,提到了一个西戎少年……你还记得吧?”
喻云和觉得这会儿微醺的夏采衣大概只是想倾诉些什么,所以干脆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又专注的看着她。
夏采衣果然自顾自的继续道,“那个西戎少年绑走了她,后来又保护了她,最后死在了她面前。她在说到那个西戎少年的时候,一直很平静……”夏采衣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我也不是想让她因为那个少年的死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啦……但是,但是……”
“但是夏姑娘觉得夫人太平静了是吗。”喻云和替她说完,“她没有一点多余的、不该出现的怜悯,她非常清楚的知道是那个少年导致她落于险境,哪怕他后来也在险境中维护了她。”
夏采衣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啊,她那么平静,对这个少年没有一点多余的同情或者是厌恶。甚至在那个少年死的时候,她也只在意耿煜有没有被影响到——这是我去问了耿十他们知道的。耿九和耿十这次被惩罚得真的很惨哎,三十棍呢。”
喻云和被她突然插入的题外话搞得愣了一瞬,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保护夫人本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这种责罚再正常不过。”
夏采衣摆了摆手,“不提他们了……我在说小宝呢。由此可见,小宝的心确实比你家小将军还小。你家小将军心上,除了放着一个小宝,好歹还有你们整个铁骑军呢。可是能牵动小宝情绪的,可就只有一个耿煜了。其他人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乎啊。”
“倘若有一日我遭遇不测,她也许会遗憾叹息,但绝不会真的有多伤心难过的。”夏采衣哼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唉,我可是看透她冷漠的本性了。”
喻云和看着她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被酒味辣得龇牙咧嘴,好笑的给她递了杯凉茶,“既然夏姑娘如此清楚夫人的本性,还对她的事情样样如此上心?”
夏采衣拂开他递来的茶水,趴在了桌上,半闭着眼睛喃喃道,“她是我主动相交的朋友啊……我总觉得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我放心不下的。”